任藏老爷有五儿五女。正房夫人生有三女,二夫人是俩儿一女,三夫人俩儿一女。老爷最疼爱的是尕女貂婵。重要原因是尕女和他的容貌比较相近,其次她是正房所生,还应了“天下父母都偏爱老小”的那句话。 任藏府出了这样的大事,老爷烦烦躁不已,万般无奈。一般家庭想开了也好办,在本地不能再嫁,只有把女儿嫁到外州县,当妾当填房由她去,大不了全当没有这个女儿。可是任藏家族的女儿,尤其是貂婵这样的人品,那是绝对不能去当妾当填房。有了这样的观念,退婚不光是貂婵的灾难,也是整个家族的灾难。 任藏老爷吩咐大儿子,把仆人们集中起来,代替自己的传话:这件事对貂婵保密,谁要是泄密,赶出家门不说,还要收回租地。尽管貂婵终究要知道自己被休,可父亲不想让女儿过早承受痛苦,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临洮人一般炕上用餐,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除了夏季,别的季节都是火炕。所谓火炕就是屋外有个炕眼,往里面塞进碎草点燃。 春夏的炕上只放一矮桌,秋冬还放火盆,炕桌和火盆差不多高,不到一尺,大小不一。大户人家的炕桌和火盆较大。 在炕桌上用餐是男人的专利。年轻女人只能在厨房用餐,当她熬到当婆婆,才有资格和丈夫一起用餐,那也不能和丈夫平起平坐。丈夫双腿盘坐在炕桌前,她只能跨坐在炕沿,一条腿在炕上,另条腿吊着。女人只有独自或与同性才坐炕,那也不能双腿盘着,双腿盘着坐炕是男人的专利,她只能双腿伸到一个方向,重力多半在一边胯骨上,久坐很吃力,没男性时她可以随便一些,也就是说双腿可以变换方向,这样才不至于费力。 任藏老爷一年四季轮换在夫人和两个妾的屋里用餐。今日破例,他到谁的屋里也没去,也就是说他一天没吃饭。当然了,大夫人也是一天没吃饭。 傍晚,老爷走进二夫人的屋里,一眼看见二夫人和三夫人坐在炕上说话,俩人的神情舒展,看不出一点忧伤。老爷心里不悦,一个念头掠过脑海:貂婵不是她们亲生的。 两位夫人一见老爷,急忙爬下炕,叫了一声“老爷”,恭敬地站在炕边。 二夫人小心恭维道:“老爷,炕上坐,炕热得很。” 老爷不吭声,往太师椅上一坐,脸色阴沉,双眼望着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爷一年四季在三个夫人屋里轮换睡觉,三夫人便以为老爷要在这里过夜,想悄悄溜走,轻轻移动脚步,没走几步,老爷说话了:“你别走。” 三夫人吓了一跳,那敢再动,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站着。 老爷的口气里充满了不悦:“你两个关系好得很,见天在一起。” 三夫人谨慎地说:“一天没干的么,在一起说话熬日子。”“没干的”老爷冷笑一声说,“我看还是把丫环仆人打发走,这样你们就有干的了。” 二夫人见气氛不对,这才想起给老爷沏茶递烟锅,她才开口吩咐丫环,就见老爷摆摆手,只好罢了。 老爷声音不高,却透露着威严:“你俩应该去给大夫人说说话,给她宽宽心,不要坐在这里看热闹。” 二夫人忙不迭地说:“老爷呀,你这就冤枉人了,我们伤心得很,怎么能看热闹呢?” 三夫人低声道:“我心里不好受,饭只吃了半碗。” 老爷望了三夫人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不相信。 二夫人谨愼地说:“就说不是我们亲生的,那也是你的女儿,我们又不是外人,撇过大夫人不说,我们也要在老爷你脸上看。” 老爷冷冷地说:“你们知道就好。” 三夫人讨好道:“我们连这点都不知道,那还不成傻子。” 老爷对三夫人说:“我知道你事情多,话也多,你要是给我女儿脸色看,给她透露了风声,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妈,你那里来的那里去。”他的意思就是别看你生了两个儿子,要是坏了事,照样把你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