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白气从泉池中一股股地喷出,带着潮湿的热气,天上没有下雨,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跟水淋过似的,脸颊被蒸得通红,又像四只下了锅的螃蟹。 就在我濒临绝望之时,楚汀兰突然道:“间月,你不是有那个……白雁阵……” 啊……我眼睛突然一亮。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就说我这剧情党远远没有小王合格,几乎忘了,风家的不传之秘,保命之宝:白雁阵。 白雁阵,又称惊鸿阵,是原著设定里,风家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的阵法。相传风家先祖曾被堵在悬崖,就是召唤出上百鸿雁,带他飞过山谷,令数千追兵望洋兴叹。 然而想训练出这样忠诚、有灵性,又能负重的鸿雁,是极难极难的事,负载成年人的体重长途飞行,会使鸿雁不堪负荷,吐血而死,所以这阵法在原著中,风间月一共也只用过两次,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风间月眼中似是一疑,但此时也无暇多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将两根手指塞在口中,打出一声唿哨。 我不怀疑风间月会救楚汀兰,或者也不太怀疑他会带上我,毕竟原著设定里,安可心也曾是他的白月光嘛,但他会不会用这种风家自己也被严格限制使用的阵法来救凌青云?毕竟他可是一直不待见凌青云的。 果然,风间月也显出犹豫的姿态,咬牙看着凌青云。而此时凌青云全副精力都用在拉住我,也没有余力回头看他。 最终,风间月盯着凌青云全力救我的姿态,扭过头吐出一声巨大的“啧”,但还是叫来了四个人的雁阵。 此时,我看见凌青云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让我一瞬间感受极其复杂。心头由刚才的感动依赖,又划过一丝疑虑。 凌青云这家伙,是不是早就算到了风家的雁阵? 他救我,是真的救我,还是了解风间月的脾气,在他面前专门做的表演?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归是死里逃生了。 白雁带我们在低沉的黑云下飞过,我在空中回望流仙岛,整个岛已经震颤不止,炽热的岩浆从最高处喷涌出来,如同无数的红色野马,向四面八方奔腾流溢,扑入冰冷海水的一刻,又被急速凝结,发出震耳的嘶嘶声,溅起巨大的水花,升腾起一团一团的白气。 白气越来越浓,将我的视线挡住,空气中全是刺鼻的硫磺味道,头上的白雁也有负荷不了重量的,发出哀鸣掉队,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惊恐又凄凉。 自然的暴力面前,这样一座岛,也不过像任性孩子手中的玩具,我默默转过头,不忍再看这惨景,希望岛上本来安居乐业的人民,还是有一部分能逃出去。 白雁们精疲力尽,但终于不辱使命,将我们带到最近的陆地,扔在一处沙滩上。 一部分白雁当即降落下来,嘴角渗出血丝,雪白的羽毛铺满一地,再也无力回到它们的天空。 风间月痛心疾首,抚摸那些白雁的羽毛,合上它们的眼睛,我理解他的心痛,也帮助安抚那些垂死的鸟儿,今天没有它们,我们就要全挂在岛上了。 到后来,楚汀兰和凌青云也来帮忙,将这些“恩人”埋葬,我们在沙滩附近,终于找到平实的泥土,为这些鸟儿挖了一座小小坟茔,用野花和柳枝编成的花环供奉其上。 其余的鸿雁绕着坟茔,哀鸣不止,飞了三五圈,而终于还是散去,只是我想,风家有一阵子应该都不能再招白鸿了。 - - 葬了白雁,我们几个蹭到附近的人类城镇去,由风间月出面买了身男装,才让凌青云脱离那人妖一般的打扮,终于好意思在街上行走,坐在饭馆里吃点东西。 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恍惚。几口热茶下肚,我才对流仙岛的覆灭生出几分真实感来。 这个夜人用心建设维护的世外桃源,终是在火山喷发之下,就这样消失了。 我同情岛上的人,可不自觉地,又松一口气。因为随着镜花池的覆灭,里面成千上百朵镜花也都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凌青云应该可以高枕无忧,永远都不用再担心被原著男女主找到镜花,揭发他的黑料了。 原著诸多的情节,被王楚楚一记金手指给戳过去了,跳到了大后期。 那么现在,原作是否不再有用,今后的结局完全需要我们自己开发呢? 我不知道,心情很矛盾。 我又害怕走上原著的结局,但没了原著,又觉得骤然失了依靠。 而且,还有个现实的问题。 风间月把它说了出来:“这么说,我们白来了?是谁要害汀兰,岂不还是不知道?” 我单手支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道:“好像是……” 没错,我们折腾了一圈,开了金手指,最后的结果,还是不知袭击楚汀兰那伙人是什么来历。 人生果然不能投机取巧啊…… 这时,倒是凌青云笑眯眯地夹了一块rou送进口中,道:“大伙儿也别泄气嘛,咱们从来没听过那劳什子镜花的时候,还不过日子了?” 嗯,此言有理。 都官台每天都有案子,哪个是靠占卜侦破的。 我们又被鼓舞起来,围着这简朴小桌,头脑风暴了一下。 凌青云用指甲轻刮着桌面的黑漆,道:“那些匪徒,装束统一,又有腰牌,这样来看,应该不是山野莽夫,散兵游勇,竟像一个组织。” 风间月想了想道:“在看到那一点景象中,全是夜族的年轻姑娘,这么说,会不会是发拐?就像我们在十荒村遇到的那样?” 凌青云蹙眉:“间月说的好,可能性很大。” “可是,为什么都是夜人?”楚汀兰插话。 “这个……不太好说,”凌青云组织了一下语言,稍微斟酌地道,“但是,毕竟物以稀为贵,夜血百中无一,一般民众眼中,常觉夜女美丽,所以,若是匪徒专门捕捉夜女,贩运给秦楼楚馆,也未可知。” “若是这样,也太可恶了,”风间月将拳头在桌上一锤,道。 我看他们讨论得热闹,也插了一句:“我还听过一件事。” “你说,”凌青云看我一眼,道。 “他们收集夜女,也不一定是为了美色,还可能是为了夜血,因为夜血有一定抗毒能力。”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从原著知道的…… 原作中,女主曾经身中奇毒,奄奄一息,当时虐的一众读者心提到嗓子眼,还好,作者后头把这个圆回来了,夜族血脉,能承受常人数倍毒剂而不死。 “还有这等事?”风间月惊道。 楚汀兰忙打圆场给我找补:“我在蓬莱境时,好像也听人说过。” 凌青云听我俩说完,眼睛一眯,接着慢条斯理道:“这样说也有可能,可心你不是亲眼看见,那些歹徒用一个小瓶企图收集楚姑娘的血吗?” 风间月显得有些惭愧,道:“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扶额心道……那是,在座四个人,三个心里都知道存在原著这码事,倒把唯一一个正常人排挤得够呛。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一番,最终竟也粗略将此事勾勒出一个轮廓: 有一个组织,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为了夜血,或者为了什么我们尚不可知的目的,可能用哄骗甚至绑架的手段,收集了一大堆夜族姑娘。以这个标准,楚汀兰是他们的完美目标。 风间月的追求者中,可能有人与这个组织有联系,或者至少知道这个组织,因此故意放料给他们,才导致了楚汀兰先前的受袭。 分析到了这里,我们都颇为义愤,楚汀兰自不用说,这关系到她自身安危;风间月关心楚汀兰,感同身受;就连凌青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对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的事,亦是深为不齿;而我心里还带着原著线,觉得这帮人会不会跟结局有关系?也想一探究竟。 我们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发现上次十荒村事件,竟还捎带手漏出一条线索:凌青云说,在抓起那些拐子的时候,有几个拐子提过,好像有人专门收夜族姑娘,给的价高。那些拐子中还有没死的,关在牢里,因此从那边顺藤摸瓜,或者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间月,你身份灵活,四方游历,回了南海京,我让审理该案的都官台配合于你,你来私下调查如何?”凌青云道。 我听了,也觉得这个建议还是挺合理的,这件事跟风间月楚汀兰直接关系更大,而且他俩也清闲些,不像凌青云冗事繁杂,不得专心。 风间月露齿而笑,拱手道:“诺。” - - 这里离南海京还有一天的路程,晚上,我们投宿在一家客栈里。 我本来想,有日子没跟凌青云住在同一房间了。 然而转瞬又一脑门黑线,不对,是这一阵子,一直跟他住在一起。 他心思倒好像完全没在我身上,早早上了床,枕着胳膊,抬眼望着天。 “想什么呢?”我不禁还是先开了口。 “想今天的事,”他叹一声道,“流仙岛就这么没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没了也好,”我试探道,“你跟安氏之间,去了一块疙瘩。何况,那岛上的镜花没了,省的有人揭你老底。”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凌青云笑道,“你看,铁能做刀枪,也能做农具,端的还看用在谁手里。我要是手里有几朵镜花,单是去看看我娘年轻时候,把小时模糊的记忆补上,岂不好么?” 他这理由给的冠冕堂皇,难以反驳。不过我私心里以为,他八成是想窥探秘密,拿老底去要挟别人…… 凌青云看着我道:“你看我们跑出来的时候,你要是顺手顺上一朵花,该多好。” 我这就有点不乐意了,当时那山摇地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没偷顺几朵出来,难道还怪我吗? 再说,你咋知道我没顺呢? 想着,我笑了,道:“你转过去。” “为什么?”凌青云不解。 “让你转你就转。” “我不,”凌青云犯了倔,半开玩笑道,“你又不说清楚,背后给我一刀怎么办?” 我翻白眼。 算了,横竖这身体也不是我的,该看的他全看过。 于是我把外袍打开,俯下身轻拉抹胸,胸前立刻挤出一道雪腻沟壑。 凌青云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不应他,只催着七八颗黑色、大小如莲子,看起来像铁豆子一样的东西从雪沟里滚出来,还微微带着体温。 然后我看着凌青云微笑:“我是没捞着花,但……我拿了花种啊。” 凌青云:“……” 他耳朵红了。 我不由又在心里翻白眼:至于么,你跟这身体连孩子都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