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停,她轻声解释:“量子物理,是一种研究微观世界的理论,属于十分尖端的学科,在国际上也是奇缺型的人材。因此,外公非常希望她学成归来,成为天朝核事业的中坚力量。”
“那时,外公年富力强,事业如日中天,与他的对手竞争常委的席位。若母亲能归国,显然在仕途上,能大大助外公一臂之力。”
舒沫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夏侯烨没吭声,对于她话中提到的奇怪的字眼,也不作提问,只拥紧了她的肩,将她轻轻带入怀中。
舒沫叹了口气,低声道:“偏偏那时,母亲邂逅了父亲。被他的异国情调,浪漫迷人的绅士风度深深吸引,很快坠入了爱河。”
“我的父亲,出身于西方一个著名的政治世家,本身又是一家全球著名的军火集团的董事。更何况,他遇着母亲的时候,已近不惑,离过婚还有个孩子。”
“这样的年龄差距,这样的家世,”舒沫苦笑:“再加上,那时正处于冷战时期,母亲和父亲分处两大不同阵营,双方身份又都这么敏感,外公怎么可能同意这桩婚事?”
夏侯烨蹙着眉,努力消化那些艰涩的词语。
舒沫的目的,只是倾诉,借机发泄一下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情绪,并不指望他真正听懂;二来,有些事一二句话也解释不清。
索性不做解释,反正,他只要听故事就好。
“母亲这一辈子,从来不曾遇过任何挫折。养成了娇纵且任性的性子,她既铁了心要嫁,外公又怎么拦得住?”
“多次抗争未果之后,母亲毅然抛弃了国籍,割断了亲情,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父亲,成就了一段当年轰动世界的婚姻,书写了一段传奇。”
夏侯烨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吗?何况,若没有岳母的固执,又哪来我亲亲娘子和可爱的峥儿?”
舒沫清冷一笑:“外公为了母亲,前途尽毁,不得已弃政从商。讽刺的是,外公从事的也是军工产业,成为了父亲的同行和竞争对手。”
“从商,也没什么不好。”夏侯烨轻轻地道。
舒沫面无表情:“可惜,这段人人称羡,号称上世纪最伟大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不到三年。”
“为什么?”夏侯烨惊讶地挑起眉。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跨越了无数的障碍,好不容易才赢来的婚姻,不是应该倍加珍惜吗?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舒沫淡淡地道:“父亲和母亲来自不同的国家,自小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再加上年龄上的距离,让两个人对事情的看法,很难获得统一。”
夏侯烨心中难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舒沫自嘲一笑:“以上,是官方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是,父亲是个多情风流的男子,母亲虽然被西方媒体戏称为,史上最具智慧的神秘的东方美人,却仍然无法让父亲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在三年的婚姻里,父亲从未停止过猎艳行动,他的风流韵事不断地见著报端。母亲是个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羞辱?遂毅然提出离婚,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姻,最终惨淡收场,再一次成为全球的笑柄。”
夏侯烨不知说什么好,定了定神,故做轻松地道:“我说你胆子这么大,原来是继承了岳母的勇气。”
显然,这个笑话太冷,未收到效果。
“母亲离婚虽拿了一大笔赡养费,却没能取得我的抚养权。”舒沫垂下眼帘,淡淡地道,两道晶莹的泪顺颊而下。
“沫沫~”夏侯烨心疼地蹙眉,抬手抹去她的泪痕:“别说了,聊点别的吧?”
舒沫低着头,双手交握,默不作声。
夏侯烨心中一悸,柔声道:“如果说出来会舒服些,那就说吧。我,听着呢。”
舒沫沉默了许久,低低地道:“我不知道母亲最后是如何取得外公的谅解,又是怎么回到天朝的?总之,她在外面流浪了七年,最后还是回到了天朝。她没能成为她最想做的核物理专家,却开了家投资公司,做了金融顾问。”
母亲还是太天真了!
天朝怎么可能让一个曾经背叛祖国的人,接触如此机密的事业?
“而我,被独自留在了父亲家。我的外貌并未遗传太多父亲的基因,因为黄皮肤和一头黑发,在那个家庭里受尽了歧视和冷眼。”
她停了停,抬起眼看他一眼:“父亲的国家,多是金发碧眼,跟我完全不同。”
“嗯。”他点头,表示理解。
“好在,父亲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闲暇时就会陪我玩。记得有一记我不知为何哭闹不休,父亲为了哄我开心,竟耐着性子背着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夜。可惜他在家的时间实在有限。”
夏侯烨伸手,发现她指尖冰凉:“别难过,至少岳父是爱你的。”
舒沫低低地叹了口气,表情无限惆怅。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父亲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情,是支持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以后你再哭,我背你。”夏侯烨说完,觉得不对,忙又改口:“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掉眼泪~”
舒沫抬起眼,感激地笑了笑,
“那么多的叔伯堂兄,只有哥哥对我好,在别人骂我,而父亲不在时,他会站出来保护我。”
“不过,哥哥大我七岁,他念的还是寄宿学校,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所幸,我很快展露了罕见的机械天赋,五岁已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熟练地拆解和装配任何一款拿到手里的枪械。父亲如获至宝,立刻对我施以精英教育,打算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我的沫沫这么聪明,自然是苦尽甘来了。”夏侯烨欣慰地笑。
“父亲请了世界顶尖的专家教我,住处二十四小时保全,出入都是豪华车,防弹玻璃,有成群的保镖。”舒沫酸涩地笑:“可惜,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十年。”
夏侯烨心一紧。
“父亲在阿富汗谈一桩生意,被恐怖分子袭击,不幸身亡。”
“沫沫~”
舒沫表情淡漠:“外界传言,是外公雇人干的。”
外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
父亲毁了他的前途,更毁了母亲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