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凌苍雪起得稍稍比平时晚了一些,大约是天亮的也晚了些许,老太太昨夜看戏看到很晚,今日也不愿意早起了。
凌苍雪坐在老夫人的屋子里,桂嬷嬷亲自为她奉茶上了早点,“九姑娘和七姑娘起得这样早,先吃一点儿吧等一会儿老夫人起了,再陪着老夫人用早膳”
凌苍雪点头,凌沁芸已经端起了小碗轻轻搅拌着汤勺,看了一眼凌苍雪笑道:“祖母定是昨儿个晚上玩累了,府里也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
“开了春,也该是办你和杨延斌的喜事了,到时候还能这般热闹一次,等到你成亲的时候,我定是不会再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清静了”
凌苍雪的话让凌沁芸红了脸,“你总是爱取笑我”
凌苍雪的目光落在凌沁芸发髻上的一只步摇,微微笑道:“这步摇真是好看,以前从没见七姐姐戴过,定是昨儿个某人拉你出的时候,悄悄送你的吧?”
凌沁芸一愣,手指抚上那只步摇,却是垂眸浅笑,算是默认了凌苍雪的猜测,正在两人吃着燕麦粥的时候,里屋有了动静,凌苍雪知道是老夫人起床了,便是放下碗筷,“祖母醒了,我进瞧瞧”
“我也一同吧,我也是祖母的孙女,理当侍奉她的”凌沁芸站起身微笑道,凌苍雪点头,两人便是一同进了里屋,果然老太太已经起身了,巧玲拨了拨银碳,让屋子里更暖和一些。
“祖母”凌苍雪走到老夫人的身边,从桂嬷嬷的手中接过袄子为老太太穿上,凌沁芸也舀起漱口杯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漱了口,舀出手绢擦了擦嘴唇,有些意外而又欣慰的看着凌沁芸道:“七姑娘今儿个也来了?”
“是,祖母,从来都是九妹妹侍奉祖母,也该轮到我这个做姐姐侍奉祖母了”
凌苍雪浅笑,扶着老夫人坐在梳妆台前,亲自为老夫人簪花,一边笑道:“祖母,七姐姐这是舍不得您呢再有两个月便是过年了,过年以后开春,便是七姐姐的婚事了,到时候七姐姐要嫁到平仓那么远,便是许久都见不到祖母你了,自然是要好好侍奉你了”
听到凌苍雪说起凌沁芸要出嫁的事情,老太太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却又显得很高兴,“七姑娘要出嫁,我这心里可是舍不得,好在那杨延斌是个不错的孩子,家世背景都不错,你嫁过也不会受委屈”
“是,祖母……”凌沁芸点头,却是红了眼睛,分明的是有些舍不得。
凌苍雪连忙笑道,“瞧瞧,本该是个高兴的事,你们祖孙却是掉了泪水,也不怕下人们笑话了,祖母既是心疼七姐姐,到时候七姐姐出嫁的时候,嫁妆可是要丰厚一些,不能让那杨家轻看了咱们家”
老太太点头,“这个自然,如何都不能少了三万两,若不然就让人低看了”
三万两……如今在凌苍雪的眼中也不是个大数字了她也可以说区区三万两而已,只是……想起之前这个身体的本尊,嫁入侯府,也不过只有区区八千两的嫁妆,和三万两比起来,到底还是身份的悬殊。
“昨儿个雨停了,今儿个也该是出太阳了,我想着该院子里走走了”老太太淡淡的说道。
凌苍雪浅笑,“若不然,今儿个我们礼佛可好?”
“礼佛自然是甚好,只是……”老太太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凌苍雪,“我昨儿个听煜王殿下和我提起,说想今日和你出游,难不成他还不曾对你说?”
凌苍雪一顿,她没想到皇甫恭介的嘴巴这么快,已经蘣自己和老夫人告假了,垂眸漫不经心道:“提及过,我也就是当开玩笑,他原本就是个贪玩的性子,在厩的时候就是这般,孩子心性,祖母不理会就是”
“他到底是皇子,即便是玩笑话,岂有我们不理会的道理”老太太想了想,还是问道:“丫头,我问你,你与煜王殿下之间……”
“萍水相逢罢了”凌苍雪打断了老夫人的问题,老夫人看得出凌苍雪对皇甫恭介有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但是皇甫恭介对凌苍雪呢?老太爷昨儿个也和她提起过皇甫恭介称呼凌苍雪为“小雪雪”的事情,而且言语间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老太太也问过巧玲,巧玲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提起凌苍雪和皇甫恭介的关系很好,至少皇甫恭介曾经说过要娶凌苍雪的,只是被凌苍雪拒绝了,这样一段复杂的关系,她竟是不知道。
“九姑娘,你和煜王殿下之间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孩子,所以我不会过问,既然你对他无心,我倒是有件事要与你说说,你十二妹在家中最小,我也想着为她绸缪一门婚事,我老了,她算是我最后的牵挂,我看得出来她喜欢煜王殿下,你是姐姐,与煜王殿下又相熟,你何不……”
老太太的话让凌苍雪和凌沁芸面面相觑,凌苍雪只是微笑:“祖母的心思,我明白,其实我已经和煜王殿下提及过了,只是……祖母,煜王殿下是皇上的儿子,身为皇室的人,婚事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都是由皇上赐婚的,咱们凌府一不是官宦之家、也不是世族名门,你瞧,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信阳侯的婚事,依旧是皇帝赐婚,也不曾由着那苏锦秀做了正房。”
老夫人听到凌苍雪的话有些不悦了,“你的意思是咱们沁雅配不上煜王殿下?”
“祖母心中比我清楚,十二妹到底配不配得上煜王殿下”凌苍雪第一次在老夫人的面前露出强势的一面,老夫人一顿,凌苍雪继续说道,“这样的事,也只有煜王殿下对十二妹有心,自个儿皇上面前争取,闹的不好,惹怒了皇上,咱们凌府都要遭到灭顶之灾……”
老太太听到凌苍雪的这一句灭顶之灾,被吓了一跳,有些后怕的问道:“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祖母若是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只管差人厩打听一下那惺子、王孙的妻室哪个不是皇帝赐婚,就连那些侧室姨娘,也是个个系出名门十二妹即便是嫁入皇室,那也是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妾,祖母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么?”
老太太听到凌苍雪的这番话沉默了,凌沁芸也说道:“是啊,祖母,一入宫门深似海,听说皇储之位到今天还没有定下来,各位皇子之间难免有一番争斗,到时候成王败寇、满城腥风血雨;成王,要踩着多少人的鲜血,必要的牺牲也是难免,十三妹这般单纯的人……”
凌沁芸顿了顿,又继续道:“败寇,下场更是死路一条,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何苦为自己找痛苦呢?祖母定是比我们懂这个道理的。”
老太太见凌沁芸说得这般情真意切,也觉得很有道理,又看着凌苍雪问道:“你可是因为这个道理才将煜王殿下拒之千里的?”
凌苍雪摇头,“不是,我早已是残躯一副、贱命一条,又岂会在乎生死?一来,我对这红尘往事早已断了心思,二来,是因为沈贵妃,我很清楚她是如何都容不下我这样一个弃妇的存在,沈贵妃是个厉害的,她心中早已有适合的煜王妃人选,厩里的秀千金,哪个不是狠厉的,只看那苏锦秀都这般厉害了,何况其他人?我何苦让自己活在水深火热中?”
“你却是个看得开的”老夫人点头,却在这时候外面有小丫鬟焦急的声音,桂嬷嬷看了看老夫人,便是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老夫人的脸色一变,桂嬷嬷素来是个沉稳的,若是这般慌张,那定是出了大事。
“是,侍奉煜王殿下的小丫鬟来说……煜王殿下病了,只怕是受了风寒”
“什么?”老太太吓得站起身,煜王殿下在凌府生病了,这样的事可不是小事,若是皇甫恭介在凌府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整个凌府都要为此陪葬,“赶紧请大夫,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快”
“已经差人请了,定是昨儿个来时那大雨淋的”桂嬷嬷猜测道。
凌苍雪眯起眼睛,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她也肯定桂嬷嬷的猜测,昨天皇甫恭介淋了雨,又不曾泡澡也没有喝姜茶,在她屋子的时候还打了喷嚏,定是那时候已经受了风寒。
“走,快瞧瞧……”老太太迈着三寸金莲,便是要出门,却是在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扭头用一种很意外的目光打量着凌苍雪,从听说皇甫恭介生病以后,她就是这样安静的站着,没有任何的波动欺负,当真可以如此不理会皇甫恭介的生死么?
“九姑娘,你不一起看看么?”老夫人幽幽的开了口,凌沁芸也扭头担忧的看着凌苍雪,实话说,她虽然知道皇甫恭介对凌苍雪的心思,却是看不透凌苍雪的心思。
“我并不是大夫,祖母”凌苍雪静静的回答,老夫人原本是要生气的,却又看到如此沉默的凌苍雪,心中觉得很可怜,无奈的叹气,这才转身走了。
凌苍雪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素晴和素如看到凌苍沿来,都有些诧异,素晴连忙将暖手炉递给凌苍雪,“秀,你这就回来了?我听说煜王殿下病倒了,大家都担心,过瞧了,你……不看看么?”
凌苍雪轻笑,走到案桌边铺开画纸,捏着炭笔,“不过是风寒,我又不是大夫,难不成我就,他的病就能好?何况,已经有那么多人关心他了,本秀又何必凑热闹?”
素如听到凌苍雪这么
一说,便是眉开眼笑,“就是,那是皇子,谁也不敢怠慢了他,咱们秀又不是神医,也没有灵丹妙药,了也没用秀,喝茶”
凌苍汛了一眼素如,有些无奈的笑了,素如的那点儿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便是继续低头画图,杨延斌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利润和商机,她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答应了为他的新娘凌沁芸做一身嫁衣,只是到现在为止,她还觉得杨延斌会选中凌沁芸让她实在是意外,当真是缘分吧
其实凌苍雪十分的想为凌沁芸做一身婚纱,但那尽是幻想一下,在这个忌讳白色的朝代,婚纱根本就不可能被人们接受,她可以创新,却不能太创新,若不然反而让凌沁芸变成了一个小丑,世俗的观念和眼光不是靠凌苍雪一个人改变的,而是靠几百年的潜移默化。
老太太和凌沁芸来到了皇甫恭介的院子,因为是男人的房间,凌沁芸很自觉的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屋,她是一个待嫁的姑娘,是不能随便进入陌生男子的房间的,只是不经意的,凌沁芸看到了凌沁雅。
今日的她比昨日的打扮还要用心了几分,甚至还上了胭脂水粉,身上那件草鸀色的罗裙袄子原本是田氏做了给她过年穿的,她如今便是迫不及待穿上了,凌沁芸心中一片嗤笑,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真不晓得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勾引人的。
“姐姐怎么不进屋看看?”凌沁雅见凌沁芸站在院子里,终于还是开了口,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凌苍雪没有来的时候,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松懈很窝囊,她凭什么要在意凌苍雪这个贱人,她不该把她放在眼里。
“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岂能随便进出陌生男子的房间,沁雅,你也陪我在这里守着吧”凌沁芸微笑道,心里却是不期望凌沁雅会乖乖留下的,果然……
“姐姐是要出嫁的人了,自然是要小心,我还小,我关心恭介哥哥,我要进瞧瞧,何况六姐姐和八姐姐一大早就来了,她们这会子就在屋子里呢姐姐你何必还拘束?”
“个人吧”凌沁芸浅笑,她很珍惜她的未来,至少杨延斌这个丈夫她是满意的,对这个婚姻亦是觉得无可挑剔的,所以她不会在这时候好高骛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凌沁雅不想再和凌沁芸在这里说废话,便是提起裙摆跑进了屋子里,老太太看到凌沁雅的时候,眉头微蹙,今日一早她来到这里,便是看到凌春香和凌玉良都穿的很耀眼,可谓是盛装出席,这会子又瞧见凌沁雅也是这般,当真一个个都存了对男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