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克汉姆将那艘清廷的水师战船仔细地打量了个一遍,发现那是一艘排水量不过两百多吨的小船,按照中国古代的度量衡则是大概七百料的船只,上面的火炮不会超过四门。船型则是典型的福船,这样的船比较适合货运,但充当战船的话并不合格,因为他密集的水密舱隔断极大地限制了火炮的布置。
清国水手们的操帆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显然是不经常出海训练。威克汉姆摇了摇头,中国的海上力量无论是从技术还是训练上,都已经被欧洲列强给甩了几条街了,眼前这艘虎门水师的军舰无不表明,中国的海军无论是装备上还是训练上,都不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对手。
怪不得四十年之后,英国从印度远道而来的远征舰队,在珠江口就轻松地打掉了清王朝在广东的全部海上力量。除了当时清廷营务废弛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装备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被人虐也实属正常。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眼前的这艘小船,让英国使团的成员们感到很失望,在他们的映像里,中国是一个富裕、文明、武力强盛的超级大帝国,可没想到对方的海军竟然比小亚细亚病夫奥斯曼帝国的海军还要差。
奥德里奇上校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低声说道:“这样的小破船,狮子号一个齐射就可以将它送入海底!”
使团里的一位苏格兰自然科学家,更是夸张地惊叫起来:“我的上帝,清国战舰甲板上的那些人是水兵还是乞丐,怎么穿得如此破烂,难道清国已经穷得没有钱给他们的士兵发一套军服吗?”
狮子号上的枪炮军官则是怪笑道:“看到那艘船上的火炮了没,上面竟然布满了铁锈!难道清国的水兵都不保养他们的自己的武器吗?这样严重锈蚀的火炮,我真的怀疑它能不能正常使用,别一开火就炸膛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威克汉姆的心里有些苦涩,自己曾经的祖国被外国人如此贬低,他心里很不好受。但威克汉姆明白,面子是自己挣的,大清朝这个野蛮的民族,确实没有资格赢得文明世界的尊敬。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那艘虎门水师的战船便已经靠了过来,停在英国舰队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然后几个清军的武官和水手便划着舢板朝“狮子号”靠了过来。“狮子号”上的水兵不敢怠慢,连忙放下缆绳,将那几个清朝的武官给拉上来。
那武官踏上甲板之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后,便趾高气昂地喊道:“谁是英吉利的贡使马噶尔尼?”说完,这位清国武官又低声用粤语说道:“叼你老母,这夷人的名字念起来真是别扭,不愧是一群尚未教化的海外蛮夷。”
不过他没想到在场好几个英国人都听得懂粤语,那些英国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忍住了。威克汉姆差点就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位水师武官实在是太有趣了。
威克汉姆快速地瞟了一眼那个武官胸前的补子,发现补子上绣的是彪,是个六品小官,在这虎门水师营里顶多就是个把总。现在的中国人可不是后世那些崇洋媚外的家伙,在他们的观念里中国是泱泱大国、大地之中央,他们有资格在夷人面前骄傲。
不过明朝中期以前,中国确实称得上全球第一超级大国。但明末以后,中国已经开始慢慢衰落了,现在的世界已经从陆权时代进入海权时代,而中国的统治阶层,却从来没有把目光从陆地转到海洋去。
马噶尔尼勋爵以为对面这个架子极大的清国武官是一个高级官员,便迎了上去,说道:“我就是英国的使节马噶尔尼勋爵,受我们国王陛下乔治三世的委托,来和贵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威克汉姆作为水平最高的翻译,也迎了上去,当起了同声传译。
那个小武官没想到威克汉姆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但还是压下了好奇心,对马噶尔尼说道:“总督大人有令,让我们虎门水师引导你们到广州港,皇上的大寿快到了,你们得抓紧时间登陆,从广州到北京去。”
两广总督的意思很简单,想让英吉利的贡使仿照当年葡萄牙贡使臣的旧例,从广州上岸然后走陆路到北京进行朝贡。这个六品的小武官得到总督府的那位绍兴师爷的授意,便想要催促英夷加快速度,乾隆皇帝对于这次万国来朝的大典非常重视,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把事情给办砸了。
马噶尔尼勋爵皱起了眉头,他手里有一份法国传教士绘制的清国疆域图,从广州到北京至少有上千英里的路,相当于从里斯本到耶路撒冷的距离,如果走陆路的话,不仅送给清廷的大件礼物不好运输,而且还不一定能赶上乾隆的九十三岁生日。
打定注意,马噶尔尼便开口说道:“尊敬的先生,我的船上还有大量送给皇帝陛下的礼物,如果走陆路的话这些礼物很容易损坏,请贵国允许我们从海路直接到天津,再由天津登陆去北京。”这一条线路也是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协助规划的最佳路线,不仅方便也能节省时间。
威克汉姆知道眼前这位六品的小武官没有决定权,马噶尔尼说了也白说。果然,那小武官眉头一皱,说道“我等是奉了两广总督的命令,有什么事情,还是由你们自己去说。”
说完,那清国小武官便不再理众人,只是由着那艘小船引导着舰队入港。马噶尔尼自讨没趣,便讪讪地闭了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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