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说王永欲携黄辰前往集市游玩,毫不迟疑拿出二两银子交给黄辰,作为花销之用。二两银子够买百余斤米,可令一家三口吃上数月之久,对他们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黄辰本想退回一些,又恐王永笑话,默默的把钱收入怀中。话说他前世花钱如流水,何时这般精打细算过。
两人赶到村北门口时,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胡寅在,张三也在,这厮昨日被黄辰一顿铁拳,打得鼻青脸肿,却使他侥幸逃过后面的战场厮杀,祸兮福之所倚,此言一点不假。
一行人起程出发,从村寨到集市,要走十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需花半个时辰方能抵达。走水路明显更快更方便,但胡二老或许是顾忌大班老以及背后的林七老在海上设伏,才选择走陆路赴集市。
赶山路既辛苦又枯燥,为了分散注意力,黄辰和王永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胡寅不久也参与进来,和王永激烈探讨哪家土婊最漂亮,最有味道。年仅十五满脸稚嫩的孩子公然谈论妓女,且看得出他深谙此道。“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黄辰目瞪口呆,难以接受。
翻过高山矮丘,集市终于遥遥在望,与黄辰想象南辕北辙,集市外围的栅栏,低矮的石屋,似乎和自家寨子没什么区别,若是不说,他肯定以为此地是一座普通的海岛村庄。…。
走到近处,便明显能够看出区别来,行人渐多,一入集市大门,目光所及,到处是人头攒动、接肩擦踵的场面,熙熙攘攘,喧闹非常。由于集市房舍有限,更多的人在道路两边设摊,席地而坐,沿街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最上等的松江绫布……”
“倭国红铜,上好的倭国红铜,造铳、制钱皆可……”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火器火铳,要什么有什么……”
“有男九人,颇有力气,惯于海事,欲招揽者速速前来,过时不候……”
“算命起课,不准不要钱……”
周围行人众多,想必鱼目混珠,不乏暗里偷盗者,黄辰牢牢握紧兜内碎银子,边走边向两侧观望。此处的确和传闻中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中国货、外国货,武器乃至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胡寅打开话匣子,言及卖家有一个名头,曰划船,九成为浙民,另外一成是闽人,他们本身便是地方乡绅的家人亲戚,平日里打着乡绅旗号,以大小划船载物出海,假作与海上渔舟贸易,实则交通寇盗。划船无法渡洋去国外交易,所以官军一般不会过问。
王永连连点头,显然这些事不算秘密。
渔船向海盗纳税,划船向海盗输货,历来被大明朝廷有识之士视为海上两大至害,更有人放言:二者不除,海盗不绝。言者高居庙堂,说话轻松,却不切实际,渔船就不说了,禁之沿海千万渔民以何讨生活?单说划船,背后乡绅本土势力庞大,上至州府,下至乡间皆有人脉,牵连极广,即便京师来人,强龙又如何压得住地头蛇?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黄辰不住摇头,心道大明朝怎么统治天下的?陆地、海面无一控制得住,不亡才怪。
路过一间颇有规模的武器铺子,王永的倭刀寿命将近,便打算更换一把,当下同胡二老等人分开行动,黄辰跟着他一道入了店门,一个布衣伙计跑上前,一面堆笑迎着,一面嘘寒问暖,好不亲切。“二位爷要置些什么?”
王永开门见山道:“倭刀,精品倭刀,劣品休要拿出献丑,平白叫人看轻。”
伙计口中言道:“爷说的哪里话。非小人自夸,这集市里兜售倭刀的店家,没有三十,亦有二十,我家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您只管放心选购便是。”
王永乃是集市常客,岂会这般好哄骗,不屑地道:“入了谁家,都是如此说法。废话少说,把精品拿出来给我瞧瞧,要四尺长短。”
伙计钻进柜台,从箱底取出一把黑鞘长刀呈给王永,后者单手接过这柄分量不轻的倭刀,左右翻看,继而拔出少许,一抹青光乍现,王永暗暗点头,此刀样式简朴轻便,没有过多的装饰物如毛皮、鞘套等,是一柄偏重实战的好刀。问道:“还算不错,价钱几何?”
伙计说道:“此刀收于倭国,由倭国名匠打造,非三两不可。”
“太贵。”王永摇头道。
做买卖本就是店家漫天要价,客人落地还钱,你来我往的勾当,两人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的价格锁定在二两五钱。王永付账收刀,扭头问黄辰道:“黄兄弟,你要买些什么么?”
“那支枪怎么卖?”黄辰普通武器看不上,惟有墙上一杆火绳枪引起他的兴趣。昨日海上激战,他看到有人使用火绳枪,只不过数量不多,两边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杆,更多的人是在用有三个枪口的三眼火铳。它属于火门枪,即管形火器。其实这东西当火绳枪一经出现就该立刻淘汰掉,大明仍在持续使用,不免有些开历史倒车的意思。
伙计说道:“此火铳长五尺二寸,重六斤有余,火门、机轨皆精致细巧,铳筒耐用,无虑炸膛。威力可及百步之远,五十步内,百发百中。三两六钱,绝不叫你亏去。”
黄辰一听价格,立刻熄了念想,他口袋里仅二两银子,差着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