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郅喝多了话少,水泱与水汜应声退下,目送步辇离开。
水汜瞥了眼身后,瞧见乔松的示意,晓得他那些个弟弟都快出来了,拽住水泱的袖子,轻声道:“走吧。”
水泱点点头,乖乖的由水汜拉着走。
水汜拎着水泱的袖子走了一会儿,只觉水泱越走越慢,全凭他拽着走,觉着累得慌,就松了手,谁想他松了手,水泱就不走了,偏头去瞅,天知道他怎么就觉得他弟弟眼睛里全是委屈。
缓了缓神,水汜就明白水泱这是醉了,席上他还以为水泱酒量好,谁知是人喝酒不上脸,酒品好,不过人刚才还能扶着水郅登辇,举止如常,怎的这一会儿就变了样?
现在再叫侍从抬了辇来也不合适。水汜正想着怎么办,就听水泱低低的唤了他一声:“哥哥。”
水汜定定看了水泱两眼,声音极低的嘟囔一句:“都十三岁的人了,你撒什么娇啊。”口里道着嫌弃,手却递了过去,水泱毫不迟疑的伸手搭上,不忘对人笑一笑。水汜握着水泱微凉的手,转回身,无声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稚如幼童,索性幼稚到底。
何良算是跟着水泱见过大世面的,瞅见牵着手回来的水汜和水泱,脑子还是有点儿懵,被张辛轻轻推了一下,方才回过神,忙叫侍从奉巾捧水上前伺候。
昭阳殿中的醒酒汤是备好了的,水汜闭着眼歪在软榻上,就着侍从的手饮了半碗,晕乎乎的脑子才清明了些,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在兵部听那些个将军道说的酒后种种糗事,如今想来那并非夸张之言,暗下决心日后绝不贪杯:这酒喝多了,人都不像自个儿了。
有人挨着他坐下,险些坐到他手上,水汜慢腾腾的睁开眼,伸手揽住往他肩上靠的人,声音轻柔:“乖,喝点儿醒酒汤,漱漱口,早点儿睡了。”他也好回琳琅宫。
水泱把头往水汜的肩膀上藏了藏,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委屈:“不好喝。”
“那换点儿别的解酒的东西来。”水汜仰靠在软枕上,顺着水泱的话吩咐。
水泱又摇头,闷声道:“这时辰不吃东西,不舒服。”
水汜抬手戳了戳自个儿的额头,算了算水泱在席上饮了几杯酒,强打精神哄人:“不喝醒酒汤,明天会头疼,明日休沐,朝上无事,正可以看书呢。”
“哦。”水泱想了想,按着水汜的肩膀,坐直身子,从侍从手里接了汤碗,饮了半碗,歪头瞅水汜,“哥哥喝了吗?”
还行,还知道分寸,不算糊涂,没把碗怼过来。水汜笑答:“我用过了。”随即推了推人,“漱漱口,早点儿歇着。”
“天黑了,哥哥陪我。”水泱不动,仍捧着碗看水汜。
嗯?这到底是醉了,还是借酒装疯啊?水汜瞅了瞅水泱,忽的想起他幼时抱着他手臂赖在一起睡午觉的孩子,算了。
水汜净面更衣过后,酒已醒了大半,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瞧着水泱被宫人哄着洗漱的样子,他这弟弟平日克己自律,喝了酒还是有点儿小脾气的,就是不知道现在人长大了,睡相会不会好些。
“哥哥睡里面。”水泱换了寝衣走过来,伸手把水汜往里头推。
“二弟这是怕半夜把大哥挤到地上去?”水汜笑着打趣,由着水泱把他推到床里,抬手将人发丝撩到枕上,把人按倒,掖好被角,柔声道,“睡吧。”
瞅着水泱乖乖的闭上眼,水汜抬头瞅了眼侍从,低声道:“暖壶花茶在桌上。”言罢躺倒,闭上眼也睡着了。
乾元宫中,水郅饮过醒酒汤,缓了缓神,回想刚刚宴罢太后的安排,忽的就想起民间那话来:知子莫若父母亲。
水郅闭了闭眼,坐正身子,将手中的扇子撂下,吩咐道:“张宁,明日朕去寿安宫陪太后用膳,你派人去知会福海一声,说朕喜欢今日宴前的汤。”
张宁躬身应下,低声复述一回,同时极力转移心神去想旁事:这皇帝与太后的事儿,乃是皇帝家事,他是半点不敢多思多想。
见水郅抬手将桌案上的笔洗转了半圈,张宁忙摆手示意捧着醒酒汤和巾帕水盆的侍从退下,自个儿上前静案铺宣,点水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