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只当今日旨意乃是皇帝与众王商议所得,却不知面上容色不动的诸王心下惊异不逊于朝臣。
只因水郅下得第一道旨意乃是召率东北军士征讨绛彩国的东平王世子穆兴回京。
水臶和水臵对视一眼,见对方眼中皆是一般无二的担忧,为战局,为穆兴和水臻。
若是东平王撑不过这一回,即使有皇帝夺情,穆兴亦不免在京中耽搁数月,且东平王妃如今年纪也是不小……而战局瞬息万变,主将被召回,前线士气必受影响,少不得波及水臻处,虽那绛彩来使乃何家子领入,以讹传讹也不知最后会不会将罪名扣在水臻身上。
绛彩国倒是好运道!涂之洲瞥了眼立在礼部之列的何宇:这人竟还腆着脸立在朝上,果然面皮够厚!
霍青跟在水汜身后顺利脱身,心情却极为沉重:皇帝会在这时候召穆兴回京,只可能是因为东平王的身子要熬不住了!
但是,他昨日刚刚才见过胤礽,并未见胤礽忧虑东平王病情,以胤祉的医术不可能出此纰漏。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霍青垂眼,扣紧了手,不管原本此间予他的命数如何,既让他顶了这身子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就要照着他的活法儿过日子!
水汜瞧着霍青容色沉郁,想了一回,低声道:“你妹妹今日生辰,府上怕是忙得很,待看过今日工匠的进展,你就先回去。”
“谢英郡王。”
霍青郑重道谢,正欲与人提一提的事,就听人低声道:“东平王妃已多年未出门交际,今日往你府上道贺的必是穆诚。昨日我瞧着他面上尚有笑意,怕是那一府人只瞒着他一个,你且只宽慰了人,今日诏还东平王世子并非是君臣有隙,不过何家竖子作孽。”
“我晓得了。放心。”霍青看到水汜眼中只有关怀,心情顿时轻松几分,水汜这是当真将自个儿放在了照拂弟弟们的兄长的位置上,他们也必不相负!
北静王府,水芸和水清来交功课,正好遇见侍从来报皇帝新旨,方霍二人想着两小儿如今已晓得轻重,便也不撵了去玩,留人一道听事。
只是这三道旨意——诏将回京、遣人代天子巡军、令查兵吏两部,第一道怕是天意不可违,后两道怎么说都是好事,可在这会试的当口,会不会将某些人逼得太紧了,又给了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机会。
霍华星蹙了眉头,单手撑在几上支了额头,另一只手心不在焉的颠弄着缀了铃铛的锦球。
可怜水芸养的猫儿蹲在霍华星身前晃着头,摇着爪,却抓不到心爱的玩物,只敢细声细气的咪咪叫唤,一双琥珀眼好不委屈。
水芸终是舍不得玩宠这般可怜,踮脚上前将猫儿抱在怀里。
霍华星乍然回神,停在他纤白指尖上的锦球这才发出一阵细碎的“叮叮”声,低头瞧见水芸怀里可怜兮兮的猫儿,忙将锦球丢给了仍探头瞅他的猫儿,又提笔画了睡猫图才哄好了水芸。
待水清依着他的嘱咐将水芸哄走,方森杰斟了碗桃花酿递给霍华星,叹口气,劝道:“你莫要太过担忧,于、郑两位将军亦是骁将。绛彩国气数已尽,纵是苟延残喘,也不过数年之寿罢了。穆兴身边有羽卫三十,另有亲兵护卫,安全无虞。”只是有几句话终是咽下——只怕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得如此通透。
霍华星将冰酒饮下,长叹一声,道:“只怕他能活着回来,却被人冠以污名。”
“这便要看那的好处了。”方森杰执杯低笑。
霍华星亦展眉。
二人说着话,胤禔已归府,匆匆行来,礼罢,便说起南安王府将仆从压去顺天府衙处置的事儿。
瞧着胤禔面上愧意,方、霍二人倒也不好再提当年胤禔帮着胤礽查抄荣国府奴仆私宅之事,招了侍从去外头盯着街头巷尾有人趁机散布谣言。
晓得胤禔下晌要带着水清和水芸往南安王府去,霍华星犹豫一瞬,还是提笔写了几字要胤禔带给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