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渊源既被桓温废黜为庶人,难免要思及与那桓温的一些年少往事来。 他想起桓温还是孩提的时候,得了一种重病,多方求治无果,他便跟桓温的父亲主动请缨让他试一试! 他当时还未到束发之年,桓温的父亲桓彝难免有些犹疑地表示“渊源呐,叔父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元子多方求医无果,且都是有名望的老大夫,不仅没将元子的疾病诊治好,反而加重了他的症状,我们实在是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他当时因着是邻里,平日里又是相处得比较友善,自己又是从小便对经脉颇有研究,不由想要对那桓元子施救一番!虽然听桓彝如此道来的时候,难免有点受挫,但是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很清楚,桓彝夫妇带着桓温多次求救无果,在不断经历满怀希望、然后希望落空的过程里,他们自是备受摧残,以至于不敢轻易尝试! 他想了想,不管怎样,也得去尝试过一番才好下结论! 思索至此,他不由诚恳地开口道“桓叔父,渊源知道您的忧虑所在,但是渊源自小对经脉甚有研究,以渊源的方法,也许能让元子有所好转!”他虽然不曾给人救治过,但是却救治过许多的小动物,所以,便抱着一线希望,想要试一试! 那桓彝当时仍旧是面作难色,倒是那桓温的母亲孔氏却含泪开口道“元子已经这般无法被救治,倒不如让渊源这孩子试一试,也是一线转机!” 经过孔氏的坚持跟不断劝解,桓彝总算让他给那桓温进行救治,不过仍旧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他看着那个样子的桓彝,难免很是心生不忍,这天底下,又有哪一个父母能够忍受孩子遭到疾病的折磨呢!所以,他想,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救治桓温! 他将那桓温做了一番仔细地观察跟诊断后,便开始,对那桓温进行了一系列的经脉施疗!因着他的用心跟专注,那桓温在他的治疗下,竟渐渐开始好转了起来。他看到桓温有所好转后,自然越发信心倍增,施救得也越发顺利起来! 后来,那桓温终是被他给救治了下来,他于此,也自是倍感欣慰!当桓温完全康复之后,他到底觉着心底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不希望再次看到桓彝夫妇因着桓温的病情而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将那桓温救治好了,也算给桓彝一份交代了,如此,也算圆满的一件事情! 他原本以为那件事,过去了便过去了,可谁知,他对桓温那样的一次意外施救,竟让他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少不得会有许多慕名前来求救之人! 那桓温长大一点的时候,因着他曾经救治过他,便将他敬若神明!少不了会给他不时地馈赠一些他捕获的鱼、小动物之类的!他那段时间,每天打开房门,便总能看到一些活蹦乱跳的鱼,或是鲜血淋淋、死得甚是狰狞的一些小动物!看到那些鱼的时候,他还能稍稍接受些,可一打开房门,便看到那些死得甚是惨烈的小动物,难免让他心生不少恶寒之意!他生平救治过不少的小动物,如今看到那些小动物死得那般狰狞地呈现在他面前,难免觉得很是一种罪过的行为! 他为此,不由劝诫过前来送东西的桓温,他看那桓温一脸欣喜地领着一只还没死绝且不断挣扎的野雉并向他走来的时候。不由慌忙开口“元子,我不需要那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劳烦你将它们带回家就好!” 那桓温见他这般开口,也不以为意,只是咧嘴一笑,欢快地表明“渊源哥哥你是不喜欢吃这野雉么,元子明天给你抓些鱼来!” 他不由头皮发麻地婉拒道“无须,我也不爱吃鱼!” 那桓温便笑得天真无邪地表示“渊源哥哥,那你喜欢什么?” 他想了想,与其让那孩子每天送那些死相狰狞的小动物过来,便直接告知道“我都不需要,救治于你仅仅出于好意、不求回报,万望你再不要送东西给我!” 那桓温倒是再也没送东西到他房门口了,但是,他又做了一件让他十足困扰的事情,那便是逢人就无限地吹捧他,说他有多么高湛的医术,简直可以达到起死回生的境界!于是,他的府邸便成了一处医馆,每天都有病症不同的人前来让他进行救治!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名医,所以,当他被各种人群烦不胜烦的时候,便索性对外宣布“从此以后,殷渊源再不医治任何疾病!”。不管前来求治之人哭得多么地涕泪肆横,悲伤欲绝,他都是狠心地一一将之拒于门外,不予理视! 那桓温见他那番作为后,便也不再到处去吹捧他的医术,只是变成了不断地来打扰他,告知他一些无谓的事情来,像是“他今天结交了一个新的好朋友”“今天跟父亲出了趟远门”之类。他被那样的桓温简直要烦透了,于是,便索性选择无视那样一个孩子的存在,希望他不要再来烦扰他的生活! 不成想,他的一生,竟再也没能跟那桓温撇清关系!就像他曾经救过桓温一命,后来,便再也无法斩断那样的一种联系! 他在那种时刻,不由想起,自己曾经那般痛下决心再不医治任何人!但是,当他成为扬州刺史的时候,便被自己的一个下属给破坏了自己当年的决意! 他看着那个在他面前不断叩头以致流血的僚属,不由心生恻忍地询问“你到底所为何事?” 那僚属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表示“属下冒死恳请大人一定要应允了属下,属下才敢道明!” 他明明知道那个僚属所说之事会违背他最初的意愿,但到底不能狠心将之拒绝,不由无奈地叹气道“你说吧!” 那僚属便泪流满面地表示“属下的老母亲,卧病在床多年,久治无效,早年便盛闻大人医术超群,所以才冒死请求大人挽救老母亲一命!” 他当时沉吟了半响,终是开口道“把你的母亲接到这里来!” 他一出手,果然便将那老妇人的疑难杂症给调理好了,那僚属便跪在他身边不断地叩头感谢着! 他当时,心中到底生出了许些的愧疚之情来,曾经也有诸多如同那僚属一般叩头于他的府门前,苦苦哀求于他救治家人一命的可怜人,但他当时都以自己发过苦誓为由,婉拒了前来求救之人! 他想起自己究竟是辜负了诸多的人,回到府中之后,不由将那些常年伴随于他的医书全给烧毁了,他想自己看过那般多的医书却终究是没有做到一个医者应有的职责,而是为了逃避那种职责所带来的烦恼不惜发出了苦誓!想来,他终究是枉对那些医书还有教他医术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