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不会有结果这一点,不但事先钱钧就已经感觉到,张冰洁也感觉得到。但没结果也得谈!不谈白不谈!她自己固然不是笨伯,钱钧想来也清楚。 钱钧一去,张冰洁就想:他是个聪明人,既知差事难办,底气一定不足。若是一张口就被对方轰了出来,那就不好玩了。 因为这样的结果,不能满足她拖延时间的需要,就是钱钧本人无能贲事。 如果是真正的忠臣死士,他就必须迎难而上,必须咬牙坚持,必须不屈不挠,就算没话找话胡搅蛮缠也要死赖着不走。 一个人即使不擅长舌灿莲花地说服人,东拉西扯地拖时间总该会吧? 强人所难,她因此也就没抱太大的希望。谁知人不可貌相,钱钧不但进去了,之后也迟迟没有回来,这就令人又高兴又富于遐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竟然直到中午还没回来! 张冰洁十分满意。一天才两个半天,这就混掉了一个。 但是梆子打了,号吹了,官兵吃饭了。遥望那边,一个回归的人影都没有,甚至吃过午饭还没回来,这就叫人有点不放心了。 什么谈判能拖长到午饭都没法吃? 这会儿还不兴什么工作餐、工作午餐,说大人先生们会边吃边谈正经事,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大人物养尊处优,吃饭必上酒,酒一喝怎么谈呢? 但要说都督们会耽误午饭,忍着肚饥跟人谈判,特别是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也是没人会信的。 这时候,什么条件能比肚子的要求还迫切? 但愿是钱钧自己出营时跌了一跤或是别的什么的,天灾人祸,生生给耽搁了。 然而午饭过后又是好久好久,官军那边的营门还是紧闭,一点也没有送客或是放人的迹象,这就真的不妙了。 钱钧的下属情切关心,纷纷议论,猜测自己的长官一定是被对方扣留了。 张冰洁自己虽然有些七上八下,却也睡了一个午觉才起来。听到侍女传进来这么一个消息,她心中咯登一下,隐隐感觉不妙—— 事情会不会急转直下? 别是彻底闹翻了吧?钱钧没事吧?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是个大家公认的好规矩,但也要看是何时何地何人。 有时那占了优势的,若是真被对方激怒,或是纯粹想要耍蛮示威,一刀砍了来使的也不鲜见。 甚至更残忍一些,把来使削耳割鼻,再放回去,以示势不两立,这种例子也不绝如缕。 到这时候,吃亏的一方就得立刻准备迎战,因为接下来,那业已斩将立威豪气冲天的敌方很可能会大举进攻。 钱钧是什么人,张冰洁也知道得很清楚。 这人多少有点文化,嘴也不算太笨,却是性急,一急就可能口不择言。 他面貌又凶,不撩拨人时人家对他也没好感,若是暴怒起来,那样子之可怕可憎,就更加不好形容。 那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而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人,心怀憎恶的别人会怎样提前反应、制敌机先也就很难说。 真的闹翻了,会不会被人砍了?可能。但谢天谢地,至少现在还没有——要是砍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定会扔出来,或是封锢在一个盒子里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