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葱绿世界,葱绿世界中两个怪物上下翻飞,口中尚且呼喝个不住,真是让人好生的烦躁。 天也似乎更热了。 身旁行者又在吃东西了,无非还是些奇奇怪怪的果子。 三藏打了个哈欠,向行者道:“你又饿了?” “也不是很饿,”行者回答,”只是觉得好吃。“ ”怎生好吃?“ ”似乎好久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 ”你从前却吃的什么?“ ”忘啦,忘啦。“ “却不困么?”三藏又打了哈欠。 “不困,不困。”行者口中兀自不停。 “可你似乎一直没有睡过。” “你不也是?” 三藏奇道:“你怎么知道也是?” “我看你一直坐着,所以知道你也没睡。” 三藏失笑:“其实不是坐着,而是坐禅。” “什么是坐禅?” “就是坐着睡觉。”又打了个哈欠。 正说着,天上掉下来一个呆子,站稳了,赶上两步,一把夺过了行者的果子。 三藏见了,呵斥道:“那呆子,你又做什么!” “那和尚,你看不见?”呆子冷笑一声,一边吃,一边没好气地哼哼着,“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长成猪吗?便是长成了猪头也是不好。” 行者就跳起来,指着个猪头厉声道:“那呆子,你又来欺辱我!” 呆子一笑:“欺辱你?老子乐意!”说话时一巴掌甩过去,把个行者直拍翻了三两个筋斗。 “却不见你飞哩?”呆子嬉笑,“不是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么?”一边吃一边笑,又道:“你个该死的弼马温,让你平日专欺负俺老猪。这个就叫做天网昭昭,善恶到头终有报!” 冷不防谁在自家屁股上踢了一脚,呆子一回头,正要发作,却见是唐三藏。 “踢得好!”沙僧在身后抚掌大笑。 呆子怒吼一声,再一次跃入空中,把个钉钯向下一筑,厉声道:“你找死!” 沙僧用禅杖抵住,切齿道:“找死?哪里找去?” 行者才从地上爬起身来,也不去掸什么枝叶尘土,只是低头不语。 三藏摇摇头,又回到树下,继续坐禅。 行者忍个不住,一双眼终于滴下泪来。 “怎么,又哭啦?”三藏叹口气道。 “俺没哭。”行者却是不认的。 “这般脓包可不是齐天大圣。” “都说了俺不是。” “怎么不是?” “若是齐天大圣也不会这般脓包。” “你倒聪明!” “所以,”行者抹了抹眼睛道,“定是那猴子骗的俺,俺也不过是个猴子罢了。” “猴子?猴子又怎地?猴子也曾大闹天宫!” “为何俺却不记得?” “想来又跟那猴子的戏法有关了。这猴子平日无所事事,偏爱翻筋斗,变戏法。” “什么戏法?” “谁知道?” 行者又落下泪来:“莫非俺也只是个戏法?” 三藏就笑起来:“你却不是。” “怎么不是?” “因为你是不同的。”他倒是胸有成竹。 “怎么不同?” “因为你会说话,会烦恼,甚至还会哭哩?” “哭算什么本事?” “怎么不算?”三藏本来有些兴味索然的,这会儿却来了精神,笑道:“你可知何谓‘分身’吗?” “便是‘身外身’罢,那猴子从前与我讲过。” “那你可又知道那猴子有多少个分身吗?” 行者不禁有些好奇,又抹了抹眼泪道:“有多少?” “整整八万四千个哩!”三藏说时,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咋舌道:“且能一化十,十化百,以至于无穷尽哩。这哪里还是分身,简直就是瘟疫。”【1】 “什么是瘟疫?” “也能一化十,十化百哩。” “竟有这种东西?那猪瘟可是瘟疫吗?” “这,”三藏失笑,“似乎是的。” “果然是的,所以我才不是那猪头的对手。那弼马温可也是瘟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