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清丽、一脸微笑的年轻的女军医镇定自若走进了征兵体检的男性裸检室内,令十多个浑身精赤的受检青年顿然间目光拉直,双手不知朝何处搁放才好,无处躲,无处藏,只能任由女军医的目光随便宰割了。大约除了王向远之外,其他所有受检者都低垂下了眼睛。 然而慌张里稍带点镇定的王向远却发现,同伴们太过自作多情了,那约摸三十岁的漂亮的女军医压根儿就没朝这些或美或丑的身体瞅上一眼,即使余光有所触及,但王向远可以断定,余光的内容也如同看一截截木头或一个个没有性别的动物。 女军医坦然从容地走到了男军医的身旁,嘴巴对在男军医的耳朵上,对男军医叽叽哝哝地耳语了几句什么,王向远猜想应当是很机秘的话语吧,可能跟征兵体检相关;他还想,莫不是鲁蒙县今年有征招女兵的名额?难道去往部队的路上能够有女同行?这些不太光明却也绝不卑鄙的想法只是一闪念而过,他不敢深想下去,否则会觉得有辱他心中的女神王月荷。 男军医将见解也是耳语给女军医听,女军医点了点头,而后朝门口走去。 起初,王向远的目光并没有追逐女军医,但是在女军医即将开门出屋的一霎那,他忽地扭转头向女军医看去,那女军医的背后似乎长了第二双眼睛,竟也忽地转过头朝王向远看去。四目相对,王向远立时觉到了尴尬,双手正欲遮挡显赫的羞处,却看到对这种场合早已见惯不惊并形成职业习惯的女军医竟对她很嫣然地讪笑了一下,而后拉开门,飘然离去…… 王向远匆匆将目光撤离,却惊异地发现那男军医正盯着他的脸,心内陡生害怕,心想那男军医不会为此而将他逐出体检队列吧? 好在,男军医没说什么。王向远的一颗心才恢复了平常状态之下的跳动。 裸检项目按原计划继续进行。 已经有五人被淘汰出局,现在,只剩下十个热血满怀的应征青年裸着身体接受检查。由于王向远右侧的两个受检者全被逐出队列,使得王向远竟然成了排头。 军医要求受检青年们在屋子里转圈走路,并特别对作为排头的王向远作了要求,要他把圈儿走得大一些,接着便轻声喊起了口令:“向右转,齐步走。” 于是,王向远走在最前边,身后九个人紧紧相随,转着一个大大的圈儿走了起来;走着走着,军医要求变走为跑,十具精光着的身体便跑起步来。包括王向远在内的每一个应征的受检青年都跑得十分认真,所有的羞赧都逃到了九霄云外,他们皆以为认真就会得到体检医生的肯定,得到肯定就能过关,就能离绿色的梦想再近一步。 这才叫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呢,果真,谁是骡子谁是马很快就有了答案,光身走与跑,任你如何的作假,也难逃医生特别是军医和其他接兵干部以及人武部干部的金睛火眼。虽然每个人都曾经过了镇上的筛选,但还是有一名受检的应征青年,不管他如何地把两条腿尽力纠正,还是露出了罗圈的马脚。几名身着戎装者一齐将食指指向了他,他被勒令出列,并示意他穿衣走人,失去了继续体检的机会。 军医又下令,让受检的应征青年们蹲下身体,双手抱头,继续前行。这动作立即让王向远想起了被公安局刑侦大队抓获后以及在看守所被一次次提审时的情景,双手抱头的动作他真是太过于驾轻就熟了;不过他旋即抛却了这一杂念,集中精力听吩咐作出各类动作。他双手抱着头,但仍直立着身子,双脚在地上迈步前行,他不知军医是让他们模仿鸭走路还是模仿鸡走路,反正他按要求将头高抬着,像个正在成长血气方刚精力无穷的小公鸡,胯下的悬吊物随着脚步的移动而一摇一摆,但他与所有的受检者一样心无旁骛清纯无比。 接下来的动作是学蛙跳。剩下的九个人都完成得不错。 后来,王向远才明白,寸衣不挂地做这些动作看上去、听上去有些搞笑,其实可以较为直观而清楚地看清一个人的身体谐调性,还有倘某人的骨关节有什么问题,有些动作是无法较好完成的。体检征兵,无论如何得彻底杜绝将半残废招入军营之中。 九个应征青年,在军医的指令下重新排成一列横队,面对着睽睽众目认真而笔挺地站立着。他们的身子骨都已经放松和活动开来,因了运动,王向远的面部还微微地露出红润。 王向远等人皆以为动作已经彻底做完毕了,心想着是不是可以松下一口气,并渴望着听到一声“合格”,且看见这两个宝贵的字眼儿被填入他们的《应征公民体检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