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嘉和二十三年农历九月十一 牡春园内。 牡丹花开正浓,姹紫嫣红品种良多,团团花簇之中,长裙曳地的美人侧卧塌中,美眸微垂,轻轻饮茶,比那牡丹还要娇艳三分。 这牡丹却并不是真的牡丹,而是染香的绢布牡丹,却比真牡丹还要艳醴。 听着耳边婉转不停的嘤嘤哭声,穆程英依旧好整以暇地摆弄手中的花朵,的面上毫无变化。 穆风这次送来的礼物,颇合她意。 “jiejie,您可一定要帮帮绡儿呀,那丫头昨天晚上都晕在祠堂了,在这么下去她身子是要垮掉的呀。” 华香儿语气哀怨,两眼通红: “今晨我去庙里烧香求佛,一个西域的大和尚还说咱家家宅不宁才会出了许多事端,我的绡儿……就要就此殒命了……呜呜呜……” “什么家宅不宁,不要胡说八道,我已经让医妇跟随了,绡儿很快就能病好的。” 穆程英语气淡淡,让华香儿心中一堵。 她瞧不起她,她一直知道,但是凭借她的身份和手段她不敢和眼前的人争哪怕一点,但绡儿自出生就养在她手下,她没想到她如此狠心。 “jiejie,绡儿名义上也是您的女儿,您不能……” 原本语气带着一抹气愤的华香儿被穆程英冷冷一撇吓得不敢说下去,面上的不甘也生生退下,换上可怜的神色: “jiejie,我们母女这些年对您都忠心耿耿,您一定要帮帮绡儿呀。” 穆程英收回目光,手支着短塌缓缓起身: “这件事我自有定论,不会亏待了绡儿,但这一年的惩罚她是必须要受的,你该知道,王爷的决定是谁都不能撼动的。” 华香儿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在门前守着的月嬷嬷过来,低声通报: “夫人,小姐来了。” 一听南荣锦儿来了的华香儿心中更不是滋味,挑着眉带满尖酸模样: “jiejie,这王爷到底心疼您母女俩,三小姐而今都可以在您这任意走动了。” “姨娘又在编排谁呢?” 款款走来南荣锦儿对她的话十分不满,能走动?她现在除了后院那也去不了,这又比每日被罚在祠堂抄佛经的绡儿好的了多少?况且她那抄佛经有个期限,她这软禁令却不定父王什么时候想起期限。 “三小姐金安,我是说我那可怜的女儿,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宴会,丢了亲事还丢了自由,现在还在祠堂写佛经呢。” 华香儿叹着气说完这话,见南荣锦儿面上不太好看了,心里解了些气,穆程英如今也怪着这位小姐,她才敢这幅模样对她说几句,这些穆程英是不计较的: “哎,总之咱们现在都是不好受,jiejie,近几日王爷也不来后院了,您总得想想办法啊。” 锦儿也看向穆程英,穆程英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很想出府么?” 南荣锦儿低下头不敢吭声,华香儿却赶紧道: “不说出不出府,这总挂着被罚着的名头也不好啊,两个孩子都不小了,这可对她们名声不好。” 穆程英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思索片刻: “王爷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这府中能解除他禁令的也不过只有一个。” 华香儿面露忧愁: “jiejie,老夫人自上次受了惊吓,而今一直卧床不起,据说还天天被梦魇缠身,精神不济,怕是懒得管这事。” 穆程英笑笑: “你方才说你碰到一个和尚说咱们家宅不宁?” 华香儿点了点头: “是啊,我本来只是为绡儿求个平安签,谁知他就说咱们家都要倒霉,我的绡儿……吓得我……” 说的又呜呜哭了起来: “我是真担心,绡儿就这么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穆程英露出一个微笑: “庙里和尚说咱们家宅不宁,母亲偏偏又梦魇缠身……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母亲梦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华香儿愣了一下,穆程英只抚了抚云鬓: “便是从咱们大小姐掉落湖中死而复生之后,之后母亲日日梦魇,最后还得了那种怪病,再然后王爷也战败受伤,而……先夫人不日不是就去了么?家宅不宁?可不就是家宅不宁才导致梦魇的么,若有人为这家宅不宁找出邪根,老夫人还有绡儿说不定就都好了。” 华香儿眼珠转动,猛地高兴起来,对穆程英拜了拜身: “jiejie的意思香儿明白了,谢jiejie提点。” 穆程英淡淡笑了: “做的仔细些,母亲虽然近日精神不济,但到底还是心思精明的,不能胡乱找人,我看……就还找那庙里的和尚合适,母亲最是信佛。” 华香儿娇笑一声: “您就放心吧。” 说着又对锦儿眨巴眨巴眼: “三小姐也放心,我会顺带替您出口气的。” 锦儿半天也没听明白她们说什么,只轻哼一声没有理会华香儿,华香儿却十分高兴的走了。 (二) 华香儿离开,穆程英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正眼看向锦儿: “你是来认错的?” 南荣锦儿面上一红,直直跪下: “女儿知错。” 穆程英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女儿,见面色苍白,发髻也不是太整齐,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该告诉过你,不论何时都要保持端庄仪态。” “是,女儿知错。” 南荣锦儿依旧认错,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在怨我?” 穆程英微微挑眉,南荣锦儿的眼泪珠子就一下子掉了下来,但依旧倔强地直说那句话: “女儿知错。” 穆程英被她的倔强弄得烦躁不已,猛地拍桌: “知错知错,你知错还要招惹南荣云织,知错还做出蠢事毁坏自己的名声?” 南荣锦儿抿着唇不语,眼中的泪水却像连珠子一样落下来,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呜咽声发出来,穆程英见她倔强的模样,只觉得无力,这孩子真的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是不忍心多加责备与她,才会让她变得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