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心里悲喜交加。儿子的婚事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别人家同样年纪的小伙子十四五岁时就定婚了。阮家因成份高,托媒人跑了好几家,都被婉言谢绝。 就说阮冬长得俊美,是女儿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那是成年后的事。在未成年前,没有多少人会重视其外表,重视的是家庭条件。就算少女少男相爱,那也要按照乡俗,婚姻父母做主,由不得少男少女,你就是喜欢那个小伙子那个姑娘也是闲的。 在女方父母眼里,女婿长得如何不在考虑范围,没有残疾就行。选女婿首先要考虑的是男方有没有本事,是否勤劳?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会不会过日子,最重要一点还要出身好,和地富份子做亲戚,女儿受歧视受苦,还要牵连到娘家。 这样一来,如果在人口稠密地方,还可以找寻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在原始大森林,村与村之间相距一二十里,各村人口又少,地富人家就更少,有些村庄直接是清一色的贫下中农。如此,阮冬长得一表人材,却面临着打光棍的危险。现在喜从天降。 阮父欣慰地说:“冬娃把我愁得吃不好睡不好。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阮母高兴过后,发愁地说:“就不知道柏家愿不愿意和我们做亲戚。” “这你放心,我心里有底,他女儿铁了心不远嫁,村里除了冬娃没有第二个人。” 阮父想到和柏家做亲戚的好处,首先,公社再开批斗大会可以装病不去,村上脏活苦活不一定全让自己干,更重要的是阮冬以后能抬起头活人,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 阮家的两位老人同样不去考虑两个年轻人在外表上是否般配,还庆幸村长的女儿会下嫁到地主家。他们只有一点担愁,彩花是娘老子宠大的,是否知道孝敬公婆?会不会仗着娘家的势力耍脾气使性子。 婚姻自由喊了几十年,由于这里太偏僻,村与村相距较远,恋爱自由只是喊喊而已,这里的乡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一般不敢说半个不字,尤其是女儿。 阮父把这件事用随便的口气说与儿子,意思是这事情已经定了,只是给你打个招呼。 阮冬和彩花自小在一个村生活,虽不能说青梅竹马,但村子小见面机会多,隔三间五大家在一起玩耍。后来又是小学同学,后来在公社所在地上中学。阮冬对彩花的感觉既谈不上喜欢,也不反感。 阮冬正在公社中学当初中生,同样没想到竟有这等好事,心里竟然还有点激动。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不可能打光棍了。一两年来,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定了婚,只有自己凉着。有的伙伴还取笑他,地主家的儿子没人当媳妇,以后要打光棍。这很是让他苦恼,自觉低人一等。现在好了,竟然有送上门的媳妇,还是赫赫有名的柏村长家的千金,他再也不受他人嘲笑,可以扬眉吐气。 阮冬初中毕业了,到县城念高中。一个边远山区的学生,初次来到县城,处处感到新鲜好奇,也从同学们的眼光和言语上感觉到自己的优秀,特别是女同学,无一不对自己表示好感。 一年过后,阮冬已是大小伙子,十米八三的身材挺拔健美,面容俊朗迷人,无疑是全校最帅的男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阮冬高一的后半学期,母亲得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没有能力再供他上高中,他只好辍学。阮家是早年地主,地下是埋有银元的。这是阮冬的爷爷交代的。可在那个年月,有银元也不敢挖出来,且不说不知道到那去兑换或交易,重要是一旦被别人发现告发,会不会抓起来当罪犯?或者被打成死不悔改?所以,家里埋藏的银元不敢出世。 阮冬回到家不久,林畔小学急需一名老师,由于林畔太边远,调不来公办老师,只好找民办老师。村里阮冬学历最高,只好聘他了。 阮冬在县城美女见多了,一见了彩花,心就凉了。在他的眼里,彩花和县城那些女同学相比,直接丑的没法看。过了没多久,形势大变,土地承包到户,“成份”消失了。阮冬决意退婚。 父母一听无疑天要塌下来。阮父气得浑身打颤,骂道:“供你到城里念书,没学好反倒学坏。” 儿子嘟囔道:“我只想退婚,啥叫坏不坏?” 阮父吸了一口旱烟锅,训斥道:“你也不想想,村子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见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成了仇家怎么过日子?” “那也不能包办婚姻,让我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谁家的婚姻不是包办的?谁家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由着你还想上天呢。啥叫喜欢,能一起过日子比啥都好。”阮父训道。 阮母诉苦道:“我的娃,要是退了婚,我怎么见柏家的人。人家人多势力大,我们是小户人家,怎么惹得起他们。” 儿子找着理由:“现在不像以前,‘地主’成份没有了,土地承包到户,各过各的日子,他柏家想报复也是没办法的。” “就算退了婚,你这么大的岁数再到那打听媳妇?” “这个不用你们cao心,想跟我的女儿多得很。”儿子想到自身条件,信心满满的。 “你别赞大话了。那里还有那么大岁数的女儿等你。”阮父没有信心。 “你放心,我慢慢找,不信还能打光棍。” “唉,到城里书没念成,到把人学坏了,”阮父喝了口茶水,叹口气道,“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光顾自己。彩花怎么办,她岁数也不小了,那还有人家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