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方涛挑着重重的担子却脚步轻盈地出了城。进宝正一脸期盼地站在城门外朝城内张望,看到方涛出了城门,进宝脸上浮现出一抹欢愉,踮起脚用力地挥挥手,大喊道:“涛哥儿——” 方涛一脸笑意,挑着担子轻快地走到进宝面前,腾出一只手抚了抚进宝的脑袋笑道:“宝妹怎么在这儿等了?还不去帮你哥把咱们的草窝修修?咱们那地方风一吹就倒了!” 进宝欢愉地说道:“街坊们好着呢!早起的时候我和哥哥把你留下的米糕分给街坊们尝尝,结果街坊们吃过之后就来帮我们把草屋搭上了,还打下了木桩呢!” “哦?”方涛也有些欣喜,原本他还担心三人初来乍到会被欺生,没想到街坊们会如此热情。虽然大家住的都是茅草窝棚,可这份热心却从来不曾少了的。“走,回去吧!今儿东西挺好卖!” 进宝咯咯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自豪:“涛哥儿的手艺,自然没在话下!”说罢,跟着方涛有说有笑地往自家新建的窝棚走去。 窝棚修得不错,光着膀子的招财正甩着满身的肥rou劈柴,正月还没过去,却挥汗如雨。看到方涛和进宝并肩回来,招财立刻放过已经被劈得惨不忍睹的木柴,飚着汗珠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涛哥儿回来了?生意如何?” 方涛笑笑,将一个钱袋扔给招财道:“不错,又置办了点儿东西,还剩百多个铜钱。” “百多个?”招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也就是没卖出多少了!我还以为不到一个时辰就能都卖光的呢……” “是卖光了,扣去花费净赚七八百文呢!只不过我又多买了些米面回来,今儿还有半天的时间,咱们得多花点功夫明日做两担子出来,我去北城,招财去南城,一天下来,怎么也得一贯五百文钱,咱们悉心攒上一年半载,又能买铺子了!” 招财和进宝几乎欢呼起来,两个人都是脸涨得通红,拳头握得紧紧地。 方涛看着兄妹俩高兴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是兴奋异常,随口问道:“你们都吃过了?” 进宝点点头,欢快地回答道:“吃了!涛哥儿留下的米糕真好吃!” “那还等什么!”方涛也快活地说道,“你们两个再去弄些柴火回来,我这就和面打米粉!” 方涛的爹方老爷子生前不过是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方涛却不知怎么回事,力气仿佛使不玩似的。用招财的话说,老天瞎眼几十年终于开眼了一回,把父子俩的力气一下子传给了儿子,一世受用。在四海楼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要准备馄饨、面条、包子、馒头卖的,别的伙计几个人对付一缸面团还够呛,方涛一个人轻松摔完两缸的面,连个汗珠都没滴下。 方涛力气大是有目共睹的。这世上看不起面团的人还真不少,因为面团软呗!可谁都没想到这面团比水还厉害。一掌拍到水面上,会觉得自己巴掌生疼,可一巴掌拍到面团上,顶多留下个指印,没多会儿面团就复原,自己的手还得疼半天。若论拳头,不管是谁家的伙计,一拳头砸在一缸——百十斤的大面团上,绝对是自讨苦吃。可方涛,一拳就能打进面团两尺深! 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等到招财进宝扛会第一批柴火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丢到一边去醒面,调米粉才是技术活儿。方涛三人现在只有个草窝,所以只能捏着鼻子直接买来糯米粉用。等一切都调制完成的时候,一个下午已经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米糕面饼热气腾腾的时候卖相最佳,所以干这个的一般都不是隔夜做好而是算好时间起个大早去做。三人勉强填了肚子便早早睡下,三人临时搭起的窝棚坐落在整片窝棚区的最外围,新来的嘛!怕出什么意外,方涛和招财睡在两侧,进宝睡在中间,三个人用茅草打了地铺,勉强躺下。 因为加工的量平白翻了一番,所以起床也须得更加提前。怕睡过头的进宝一直惴惴,生怕错过了宿头最后赶不及米糕出笼。也正是因为进宝的这番惴惴,三人才侥幸逃过一劫。 “涛哥儿睡觉的样子也俊哩……”进宝侧过身,看着熟睡的方涛,心里甜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往方涛那边挪了半寸。 “可是涛哥儿睡觉的样子好奇怪……怎么一只手别再脑后,一只手握着脚掌,腰也是扭的……不过还是好俊哩……”想到这里,进宝不禁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衫里,抚上了自己的依旧平坦的胸脯,“可是涛哥儿喜欢大胸细腰翘屁股的女人唉……以后我要多吃点才行咯……好俊哩……不知道偷偷亲一下他会不会知道……哎呀,好丢人,不知羞!”进宝觉得自己的脸guntangguntang,仿佛就像要着火一样。刚刚捂住自己的脸,进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进宝心里有些紧张,伸手推了推方涛。方涛也在担心睡过头,被进宝这么一推,立刻就醒了。“涛哥儿……外面好像有人……” 方涛一个激灵,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点点头,示意进宝叫醒招财,自己则趴到地上,从茅草窝棚的角落里扒开一道茅草缝儿往外看去。此时正是正月底,没月光,可方涛还是清楚地看到四五个执着夜行刀的汉子缓缓地向窝棚逼近。方涛吃了一惊,却想不通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仇家。可现在想得再多都没用,找家伙对付吧! 想到这里,方涛的手开始在地上摸索,很快就碰倒了自己的随身包袱,握到长刀柄的时候方涛犹豫了一下,旋即松开了手。笑话,拔不出来的刀还不如烧火棍好使呢!刀,也是有的,方涛很快找到了赵师傅送给他的菜刀和炒勺,这么厚实的菜刀都能卸大骨了,砍人还不简单?炒勺虽然不是利器,可要是敲在人脑门上也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当年方涛苦练刀功的时候可没少挨赵师傅的炒勺,小小年纪就是一边捂着脑门上被炒勺敲出来的青包一边流着眼泪拿菜刀的。在方涛的潜意识里,炒勺才是让人横行无忌的头等凶器。 炒勺菜刀在手,方涛的心里不慌了,至少有了点依仗。几个人渐渐逼近,方涛眼睛瞥到端正拜访好的面团,心下一阵不舍,真要打起来,这些辛苦揉好的面团肯定全都糟蹋了。看看外面的局势,没有月光,刺客似乎也看不清什么,正在摸索着前进,小心翼翼。方涛自己看着也觉得模模糊糊,不过总强过什么都看不见,当下心一横,直接从地上跃起,撞开茅草扎起的“墙壁”,挥舞着菜刀直接扑了出来,口中高呼道:“有蟊贼!抓贼!” 几个刺客前进的方向都是朝着窝棚的正门方向,方涛突然从侧面大喊大叫地冲出来着实吓人一跳。最靠近方涛的刺客显然吃了一惊,三更半夜黑乎乎地看到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双手不知道挥舞着什么东西就大喊大叫地扑过来,确实挺考验心里素质。 方涛的菜刀劈头盖脸地就朝一个刺客劈了过去。刺客下意识地抬起手中的夜行刀格挡。“当啷!”方涛觉得菜刀上传来一股轻微的阻力,随后菜刀便突破了这道阻力笔直向下。而刺客却被唬得魂飞魄散:一把好刀就这样被砍成两截!菜刀去势不减,笔直地当头砍下。可惜了方涛的菜刀太短,刺客只觉得从脑门到鼻尖一凉,旋即就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当即蹲下身捂着脸嚎叫起来。 一击得手的方涛愣在了原地,看着手中的菜刀心里纳闷不已: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再看看蹲在地上嚎叫的刺客,心里就更奇怪了,刺客嘛,应该是冷血,残忍,武艺超绝下手不留情的,怎么刚被菜刀刮破点皮就嚎成这个样子?这副怂样是哪儿来的刺客?至少跟说书先生口中的刺客差得远了! 方涛的叫喊加上刺客的干嚎很明显惊动了周围的住户,很多人也奇怪了,这地方穷得只剩下稻草了,偷到这儿算怎么回事?穷疯了?不过官府有规定,一家有难四邻不救的话,是要连坐受罚的,听到叫喊声的人也都是一个激灵起身,披上衣服抄起顶门的木棍就想往外走,躺在床上的女人连忙放开怀里的孩子,披衣跑到厨下从灶膛里检出一根隔夜的柴火,轻轻吹了两下,待柴火窜出火苗之后递到自家男人手里,嘱咐一声“小心”之后,又去抱着自家的小子。 一个刺客就这么扑街,其他刺客显然犹豫了一下,但旋即就朝方涛扑了过来,方涛有菜刀在手,心里倒也不怕:你那夜行刀能砍人,我菜刀也能!怕你就是小老婆养的!当下看准一个最瘦小的扑了过去,右手一劈,菜刀太短,落了空,左手也没闲着,长柄的炒勺直接敲上了对方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