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刘妍一把拉住桃子,“什么书啊,看把你急得!还有那么多同学呢,不打声招呼就走?我可是跟方永、罗湛、郑天他们都说好了,等会儿要去聚餐的……” 桃子朝周围扫视了一眼,低低地说道:“你可别乱说出去,这是我偷偷从你们家偷出来的书……看完了得赶紧放回去,要不然进了军营,什么都白瞎了……” “哦——”刘妍笑眯眯地拍拍桃子的肩膀道,“能被你偷出来的书基本不是什么机密,放心看好了,我做主不用还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书让你看得这么带劲?” 桃子疑惑道:“没名字,封皮儿上空白的。好像是自传,写这本书的人叫方涛,写的人物也叫方涛,还有一个女孩儿,叫进宝……” 刘妍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叫道:“大块头,你过来!” 身材高大的方永走到刘妍面前问道:“魔女,有什么事儿?” 刘妍瞪了方永一眼,旋即问道道:“方涛、进宝这两个人是谁?” “我老祖宗啊!”方永一脸奇怪地回答道,“你们刘家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槟果!”刘妍打了个响指道,“那就没错了!桃子,你看的书,是大块头的老祖宗写的自传!” ………………………………………… 税监大人的接风宴在四海楼举行,本县的县令倒也大方,不但在雅间订下了上等的席面,而且跟着税监大人同来的各级将佐也将四海楼坐得满满地,随行的兵丁也都分到了酒rou。 “唔……贵县太客气了,”税监大人看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酒菜,微微笑道,“那些个丘八给两个馒头也就是了,若是吃了酒rou,就别指望他们替万岁征辽饷了……” 县令连忙道:“公公不必担心,公公既然到了下官这里,何需公公cao劳?下官早就派人去各处催缴了,想来不日便可收齐。” 税监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尖笑道:“嗯!好!贵县会办事!咱家省心!” 房门忽然打开,方涛端着食盘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将盘子在桌子中央放好,恭敬道:“几位老爷,这道板栗炖毛鱼是本店大厨新创,请慢尝!” 税监呵呵笑了起来:“哎呀,都说淮阳菜始于楚州,盛于扬州,咱家从扬州出发,走了这么多个县城,那些个酒楼的东西看着就没吃劲儿,还是这四海楼新鲜,今儿上的菜都是新创的,倒是让咱家开了眼!想不到小小如皋也能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贵县倒是整日里有了口福……” 县令谦虚笑道:“公公不是埋汰下官么?这四海楼的架子可大得紧,平日里下官想来解解馋,他们还未必乐意呢,如今公公一到,什么新菜式都上来了,下官这也是沾了公公的光!” 侍立在一边的方涛涎脸笑道:“县令大人说的是!若不是公公亲来,本店的大厨断然不肯亲自掌勺的!” 税监笑得更欢了,翘起兰花指朝县令道:“我说你们哪,好歹也是一县之尊,白地被一个厨子瞧不起了!” 县令嘿嘿笑道:“公公有所不知,这四海楼的厨子可是从青甸镇请来的,光是月钱就得二十两,比下官的俸禄还高许多呢!他宁可招待那些游学士子,也不屑招待下官这些俗人,今日也是托了公公的福……” 税监有些吃惊道:“哎哟,如此说可就了不得!青甸镇出来的厨子可是难请的,咱家在扬州可是想碰都碰不上,天启皇帝登基的时候曾下诏给青甸侯,让他选派几个厨子进尚膳间,青甸侯居然不奉诏,反而一本正经地上疏教训了先帝,啧啧,这四海楼也是大手笔,居然能请到青甸镇的大厨!” 县令也有些吃惊道:“哦!下官原以为一个大厨不过是月钱高一些才让这些酒楼望而却步呢,想不到其中居然有这么大曲折!刘侯爷是什么人物,居然连一个厨子都不肯给的?” 税监咋舌道:“贵县怕是不知道吧!咱家从宫里放外差出来之前可以隐约听说过,这满天下的人物,宁可得罪当今万岁,也不可得罪了青甸侯!这青甸侯除了有一道太祖爷的恩旨,还有成祖皇帝赐的世袭铁券,据说单是成祖皇帝赐给青甸侯的密诏和擒龙锁,就能让青甸侯名正言顺地行废立之事!” “老天!”县令吓傻了,手都哆嗦了起来,“这……这……” 税监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在京中私下流传甚广,只不过青甸侯世代为了避嫌才皆不入朝堂,可一旦皇帝……嘿嘿,刘家机就会请出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的遗命来……土木堡之役,英宗皇帝的事儿,还有当年万贵妃的事儿,严氏父子的事、嘉靖朝、万历朝的那些个大事,背后可都有青甸镇的影子!就连宫中立储的事儿也得先问问青甸镇的意思!据说当今万岁当年夺门就是得了青甸侯的支持才能成事,还不是那一‘魏’的几个干儿子把青甸镇得罪得狠了!” “咕噜!”县令的喉结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艰难道:“难怪,连个厨子都可以不买下官的账……” 税监感慨道:“贵县治下有奇人哪!否则青甸镇的厨子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 方涛侍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心中隐隐有些触动,原来教自己厨艺的大师傅来头居然这么大!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另一个小二躬身走了进来,陪笑道:“几位大人,掌柜的说厨下有事儿让涛哥儿下去帮忙!” 方涛立刻朝桌边众人行了个礼,恭敬推出,心里直叹:娘的,酝酿了一肚子的好词句没派上用场,打赏的银子又落空了! 快步走到楼下,只见掌柜的和账房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柜上。“掌柜的……”方涛笑着走了过去。 “涛子,”掌柜的一脸严肃道,“采买的伙计回来说,你爹在街上被税吏打了,伤得似乎不轻,你且回去看看。” 方涛脸色剧变,两忙道:“我这就回去!”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掌柜的叫住方涛,拉开了柜台下摆放的长刀。旁边的账房先生却一下子按住了掌柜的手,转而朝方涛道:“涛子,你既是四海楼的人,凡事自然有四海楼替你做主,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别义气用事,有什么打算尽可到这儿来找掌柜的商量,可懂得?” 方涛点头道:“明白!”说着,连忙跑了出去。 掌柜的看着方涛匆忙跑出去的背影,担忧道:“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账房先生一脸铁青地说道:“这帮杀材,刮地皮刮成这样!这次的事多半不能善了,咱们得尽快问问上头。” 掌柜的低下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抽屉里的长刀,叹道:“或许,当初咱们来的时候,侯爷交待的那些是真的……” 账房先生一声不吭,拉开了另一层抽屉,里面摆着的是一把两尺不到的短剑,账房先生默默地将短剑抽出鞘,一抹寒光映了出来:“上面的答复不用猜也知道,消停了几年,咱们又要把带上这把老伙计干一场了……” 掌柜的有些担忧道:“这可是税监,人手不少啊……” 账房先生冷然一笑:“咱们的人就少了?” 方涛担忧父亲的伤势,一路朝父亲出摊的位置疾奔。到了街面上,却看到翻倒的桌椅和凌乱的纸张。方涛急了,连忙往家里奔去。到了路口,斜刺里突然冲出一辆马车,笔直地朝方涛碾了过来。 好在车把式机灵,用尽全身的力道死死拉住缰绳,好歹没撞到方涛,车厢内却传来“唉呦!”“哎呀!”两声清脆的惊呼。 “做死哪!”车把式怒吼道,“过路口走路就不能慢点儿?” 若是放在以往,方涛定然会原地撒泼,直到讹几个铜板才作罢,可今日方涛心里挂着父亲,反而客气地拱拱手,不多话,直接朝自家里跑去。 马车的窗帘微微掀起一角,又旋即放下,一个淡淡的女声问道:“这家伙是谁?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小姐,这人就是经常站在楼顶上装大侠的那个伙计。嘻嘻,为了勾搭小姐,他也花了不少心思哩!”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穷鬼!你提他作甚!” “小姐,这没准也是段佳话……嘻嘻!” “他也配?我现在可是有了夫家的人,你这舌根也敢嚼出去!佳话?才子佳人那套你也信?且不说他不过是个落魄的伙计,就算他是个才子,能强过冒家的公子去?冒家的公子尚且屡试不第,他又有什么能耐?夫唱妇随,一起讨饭的佳话吧!哪家的姑娘跟了他,那才叫瞎了眼!” “我不就说说么……何况如今这世道,保不齐明日他就发达了?” “闭嘴!这等人就算立时发达了也不过就是个暴发户,还不知道他能用什么手段发达呢!癞蛤蟆想吃天鹅rou,不如全家早死了干净!你再说这事,看我不把你打发了配给柴房的小厮!” (关于青甸镇刘氏家族起源,请参看《飞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