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阳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老路正在给那台红色的破旧老年机充电,他拿胶带粘了一圈又一圈,老年机终于发出“当啷”一声充电提示。 老路和向暖阳都吓了一跳,向暖阳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捶着自己的腿:“领导,你能不能把它音量调小点儿啊?这一惊一乍的也太吓人了。” 老路小心翼翼地把老年机放好,连声音都放轻许多:“这充电器不好使了,一碰就断电,你来回走路一定要小心,断了电接不到张大妈电话,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向暖阳捣蒜一样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放心吧。出了事我负责!”她拍着胸脯,笑嘻嘻地说着。 老路又问:“跑出去干什么了?找到付春才了?” 向暖阳调皮地一笑:“嗯,不仅找到了,还让他主动过来了呢。一会儿他就得给我打电话。”她倒是留了个心眼,没把自己约人的方式讲出来。 说完,向暖阳还有些得意,社区工作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难做吗! 老路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向暖阳,没说话,他隐隐感到不安,凭这丫头冲动的性格,可别真是剑走偏锋,好心办坏事了吧? “你先别笑,把事情给我说一说。”老路严肃起来。向暖阳的肚子偏巧唱起了空城计,向暖阳赶紧说道:“领导,我一天没吃饭了,等会儿我回来再跟你汇报吧,行吗?” 她嘴上问着,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老路叹了一口气,揉揉额头:“去吧去吧,也不能饿着啊。不过你得快点来,有事……”话没说完,向暖阳早就没了踪影。 只剩老路一个人,继续研究着铃音刺耳的老年机。 向暖阳出了办公室,看着春风巷随处可见的小吃招牌,咽了咽口水跑出了好远,她绝对不能让居民们看见自己连饭都吃不起的倒霉模样。 两条街开外,综合市场的大厅里,她终于找到了一家馒头店,牌匾上写着:馒头五毛一个。 五毛?向暖阳算计着减掉三千五百块之后,兜里剩余的大洋,要是天天吃馒头的话,怎么也能熬到下个月发薪水了。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她开心地招呼老板:“给我来两个白馒头。” 老板还第一次见到买两个馒头就这么开心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嘞,马上给你装。” 馒头到手,她立马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哎呀真香! 走回办公室大门口,两个馒头早就吃了进去,最后一口嚼在嘴里没舍得咽。兜里的电话也跟着响了起来,正是那个付春才打来的。 顾不得噎得慌,向暖阳一仰脖,来了就好。说到底都是你的不对,我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果不其然,付春才气势汹汹地站在12栋楼前,一双蛤蟆眼往外突出,整个头顶反着晚霞的光。 他目光远眺,看向远处。根本没把走过来的向暖阳,当成和他电话里叫板的人。 “您就是付春才先生吧?我是社区的向暖阳,感谢您配合工作,我们现在上楼看一下吧。”向暖阳主动说话。 付春才没想到,电话里的人,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想起她说话的嚣张德行,简直是奇耻大辱,她都敢和他叫板?这要是让人知道,都能笑掉大牙! 一时间胸中的火气,更是熊熊燃烧:“你给我站住!” 向暖阳都已经走到一楼半了,听见他的嘶吼,又退回半层,站在楼道里对他喊道:“既然来了,就先解决跑水问题吧,至于后边的事情,咱们处理完正事再说。” 说完,她蹿上了二楼,抬手捶起了二楼的门:“大哥,三楼房主来了,你快开门!” 果然,背心大哥反应迅速,打开了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水汽扑面而来:“真的吗?他在哪里?”声音中带着急切,眉头皱成一团,连拖鞋都甩得啪啪响。 向暖阳很担心背心大哥会和付春才打起来,连忙跟了下去。背心大哥脚步太快,向暖阳追上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付春才的对面了。 完了!向暖阳心里一紧,这要打起来可怎么办? 只见二楼背心大哥气势汹汹地打量了一下付春才,抬手就放在他的肩膀上,向暖阳刚想上前拉住,背心大哥忽然说话了:“才哥,好久不见,这么晚怎么自己过来了?” 啊?向暖阳完全跟不上这画风突变的场面,整个人呆立当场。 “哼,这回要多少?”付春才眉头一皱,嫌弃地闪开。 “唉,才哥,不是我说,这回的水可是没少跑,我这屋子可能得大修了,要不我和我老娘都住不了了,你看,这一地的水渍都还没干呢。”背心大哥面露愁色,可是眼里泛着亮光。 “你小子别跟我这装孙子,屋里这水,难道不是你一直等着,等到不能控制了才找人修的吗?”付春才冷哼着说,一双蛤蟆眼显出几分不和谐的睿智。 “才哥,这您可冤枉我了,我哪有这么多心眼啊。您这次看着给,不过屋里真的住不了人了,太潮了。”背心大哥的笑容有那么一丝谄媚,让向暖阳看得满身不自在。 难道自己又冲动了? 付春才哼哼一声:“你小子,就知道要钱!”说完,从他的夹包里拿出厚厚一大摞钱。“就这些了,你爱要不要。” 说完就一扔,态度几近蛮横,可是二楼背心大哥竟然瞬间眉开眼笑:“够够够!才哥就是才哥,我这小房子,这些钱足够了。” 向暖阳一堆话噎在肚子里,看着眼前情景完全傻了眼。 背心大哥抱着钱,甩着拖鞋往楼上走,路过向暖阳的时候感谢道:“丫头,谢谢你啊!” 付春才站在原地,看着向暖阳,声音不善:“小姑娘,楼下的问题我解决了吧?” 向暖阳想说不,可是二楼大哥确实拿了人家的钱,还哼着歌走了。 她想说解决了,可是这种事不是应该以修房子为主要目的吗,怎么就这样解决了? 看着向暖阳吃瘪,付春才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没事我就走了。” 向暖阳回过神来,拦住付春才:“那不行,你不能走。”你的房子还没修呢,怎么就要走了? “你还想干什么?我看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跟我蹬鼻子上脸了?”付春才压下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不是,你家屋子的漏水点还没修呢,总不能让一栋楼的居民都吃不上水呀。”向暖阳拦住付春才。 付春才电话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挂断,随后丢给向暖阳一把钥匙:“这是我房子的钥匙,管道是你们的管道,因为管道老旧才会跑水,这事我不管,你们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但是别想我拿一分钱!” “凭什么?那是你的房子,你有权管理。”向暖阳据理力争。 “我的房子?这老房子,谁买谁倒霉,原来说拆迁,现在也拆不了,我的钱生生砸进这无底洞里,现在一有事你们就不管,我问问你,你们不管谁管?” 付春才拿起夹包,对着向暖阳指指点点,语气不善继续说:“我也不是没打听,你们社区就是欺负外来的。小姑娘,我告诉你,做事不能厚此薄彼,安空调那家一闹,社区就给报销,我家这跑水完全是你们房子管线老旧崩裂引起的,凭什么我出钱?要钱你们自己出,修不好,老子还不干呢!” 付春才说完,把夹包往腋下一塞,给了向暖阳一个无比蔑视的目光,随后扬长而去。 向暖阳站在原地,脑袋里全是这一天的纷纷扰扰,难道真的是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这叫什么?损失了钱,还没落好?太冲动了吗?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干这个工作? 她皱着眉头往回走,两个凉馒头在她的胃里翻搅不休,她疼得直冒冷汗。 办公室里亮着白晃晃的光,刚打开门,老路严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向暖阳,你这第一天上班,就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之前跑出去我就不说什么了,怎么出去吃个饭,还得这么长时间?你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把那些小毛病都改一改,社区干事是一项很严肃的工作,不能太考虑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