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清寒间枝头几分新意,鸟雀出巢,啾啾欢鸣,是贺东君缓归,亦是贺春风得意的举子,新袍高马,打马游城,一日尽赏满城花。 柳朝欣喜若狂,见哥哥榜上有名,便忍不住高蹦起身,一把抱住身侧的沈暮,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一吻落后,两人皆原地一僵,柳朝只觉肠子悔得青疼,呆呆地望着满脸黑线的沈暮,仿佛还能听到周围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完了完了,好死不死往沈暮脸上亲了一口,这不成心找虐么,这油揩得真是丢大脸,这、这不是白日宣yin吧?! 沈暮当即缓过神,宽袍一挥,将柳朝带入怀中,裹了个严实,抬起长腿,揽着她迅速出了人群。 寻至马车,他将她送入马车,自己也跟着上去,一声令下,车夫忙拉起缰绳,赶回沈府。 相视无语。 柳朝死死盯着前方虚无,心里“突突”直跳,怕是再如此下去,她可就要爆筋而亡了。 沈暮眸中浸满无奈,对着柳朝就是一阵“死亡凝视”。 柳朝发慌,自己好像又给沈言官丢人了,心里更是加紧了春游的筹划。 再不逃,等死啊! 好不容易捱到车停,却是天降噩耗,美梦破碎。 “你……你说什么?!”柳朝瞪大双眸,红唇微张,“江南发大水了?!” 翠心重重点头,紧张道:“听说灾情很是严重,朝廷惊动不小呢!” “那爹爹呢?!爹爹没事吧?扬州没事吧?”柳朝无比慌乱,险些从床上跌了下来,一把抱住翠心的袖子,心急火燎地等着她回答。 翠心连忙扶她好生坐着,急急解释道:“娘子别急,老爷没事,扬州没受到波及。”说到这,她手轻轻拍了拍柳朝的肩,神色还有些自豪地说,“老爷还开了私粮救济附近灾民呢!老爷可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呐!” 柳朝听完,心下这才安定,长呼一口气,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妹二人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要心系天下,救民于水火。可是这灾情险重,单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以维系。朝廷可有动向?” “说是有的,姑爷一早赶回朝,定是要好好商议此事的。” “这也是江南十年难遇的大水啊,来得突然,内外恐怕都措手不及,莫说行程了,这大水怕是又要害得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了,况且是鱼米之乡……”柳朝忧心忡忡地说道,将身子一翻,面向白壁,心底沉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听天由命。相信国君福泽,自有办法化险为夷的。”翠心为她将被衾盖好,自顾自地回着。 夜深人静之时,柳朝迷迷糊糊瞥见一个人影,倚靠在桌前,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具雕塑。 她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谁了。 “夫君。”柳朝轻轻唤了一句,见那人没有反应,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摸黑取来外袍,走过去正欲披在他身上,还没覆好,只见眼前人星眸微动,根本没有睡意。 柳朝手下一顿,在黑暗中尴尬一笑,忙收回手中衣袍,小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一定距离。 “这么晚了,夫君怎不去歇着?”柳朝强打镇定问。 “朝廷已下旨,开仓放粮,并转运粮饷送往灾区。”沈暮缓缓开口,好看的眉微皱,语气变得沉重,“也不知到了灾区,粮饷还有多少可余。” 柳朝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忧虑与愤然,袖下的双手也紧了紧,“但凡逢灾必有贪,总会有一些贪污之徒祸害百姓,真是气煞人也!” 沈暮见她那般愤怒的模样,不禁愣了愣,转而发出清朗的笑声,叫一旁的柳朝蒙了几蒙,道:“笑……笑什么?” 沈暮敛了笑,恢复原本风清云淡的模样,掷地有声道:“这次断然不会了,我已有全策,明日便向皇上进言,分而治之。” 柳朝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不免心生好奇,自古以来,私吞粮饷之事本就利益相关,屡禁不绝,加之官官相护,难以根治,好多朝代的统治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轻易拔除,怕动其社稷根基。 她倒是想看看他怎么去解决这顽疾。 接下来这几天,柳朝通过翠心不断打探的消息密切关注着灾情。 柳长泽也在忙于救灾的空隙寄信给她,说明境况,叫她莫要忧心。 还特意与她强调了沈暮所进之言的显著成效,救灾之事较往年轻松麻利了不是零星一点。 有充足的粮饷供应,灾民们都能被照拂到位,不日便能顺抚人心,安顿好灾民了。 “齐聚周边富官阔民的粮资输往灾区,再由捐粮者派遣其下属护送粮饷,按例发还,各督察分属三人审议监察……” 柳朝仔细念着信上柳长泽对此计策的解说,心中不由生出敬意与赞赏,点头叹道: “利益牵制,化公粮为私粮,既能解灾区燃眉之急,又能断贪者私心,若有不慎,那便不只是朝廷的责任,还会有内部来化解,还蛮鸡汁嘛!” 柳朝将信折好,揣入怀中,有那么一瞬的自豪感。可细想来,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毕竟人的私欲真的很可怕,稍有差池,官场那地儿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思及至此,她隐隐担心了起来。 她担心了好几天,见朝廷无风无浪,灾区渐入佳境,沈暮这边也未受居心叵测之人恶意弹劾、针对陷害,便顿时放心了不少。 期间来回跑了几程玉音坊,次次被兰施拉着问东问西,还特意点名道姓地拿沈暮来问,问得她只好和盘托出,成了兰施开场白不说,还天天沈暮长沈暮短的来烦她。 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谁叫这旷世情缘的女主是她自己呢! 而沈暮呢,自上次“夜袭”之后,此类行为已成了他家常便饭,让柳朝日日晚上过得像坐山车一样,心绪起起伏伏,都快神经衰弱了,但沈暮却乐此不疲。 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善解人意,于他而言皆为浮云。 更有甚者,一日深夜,柳朝睡得香甜,翻身时突然清醒了片刻,隐约听到了点点细微呼吸声,便瞧见那沈暮竟俯靠在床边,正眸光幽深地盯着她! 纵有惊人之姿,但半夜忽而见之,还一副要吃人的眼神,都特么可怕好不? 柳朝只好忍住,暂且忍一忍这傲娇的迷惑行为,忍过了炎暑瑟秋,终至寒冬,她实在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