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的回想着陛下说起此次宴会的时候,神情与用词儿都是什么样子的。 这事儿是前天晚上提起来的,那会子陛下刚刚用过晚膳,到观星楼乘凉。 王福在一旁伺候着,心想,这些日子陛下忙于政务,大半个月没去后宫了。这不,太后她老人家刚刚找他训斥一番,要他多多照看陛下的身体,劝陛下不要总是一心扑在政务上。 他心思一动,猫着腰说道:“陛下,这良辰美景的,不如宣一位娘娘过来伴驾,陪您说说话吧。” 王福在宣武帝面前就算要劝诫,一般都说的略微直白。因为他知道,在陛下面前耍小心思,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以前总爱晚上在这儿跳舞。”宣武帝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灯火,忽然说道:“再不然就是唱歌弹琴,也不怕让人撞见了参她个轻浮之罪。朕训斥了她几次,没见她听进去过。小孩子的心性,就爱胡闹。” 王福一时间不敢吭气了,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那位。陛下跟那位年少时结下的情缘,可惜的是那位喜好自在,不爱进宫。又耐不住皇家威严,不情不愿的进了宫,中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不待见陛下。 再者说,陛下说是训斥娘娘,那会儿他可是看的真真的,怎么算得上训斥。 也是个夏天的午后,娘娘在小花园里逛着,不知道为什么同陛下置气。 陛下搂着人哄了好一会儿,又捏了捏她的鼻子叹气,“往后要跳舞就在宫里跳,可不许到观星楼去了,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那位瞧了陛下一眼,不高兴的说道:“我不,就要在观星楼跳,否则往后再也不跳了。” 这不,陛下一转身的功夫,就找了个由头封了观星楼,再不许人到哪里去。 王福想着,陛下许是不愿让旁人看见娘娘身着霓裳羽衣,翩跹起舞的身姿吧。 他有心提醒陛下多到后宫转转,奈何陛下的心早就随着那位走了。 “崔清提醒过我,可是那个时候我自视甚高,总觉得能保护她周全。”宣武帝说到这里自嘲一笑,“到底是年少轻狂啊……” “陛下……”王福心有戚戚,劝慰道:“那事儿,不是您的错。” 宣武帝摆摆手,不再说话,忽的又说道:“许久没见见年轻人了,找个日子设宴,让他们进宫同朕说说话。” 就这么着,设宴的事儿就定下来了。 …… 王福哪里敢跟王爷说,陛下当时在追忆娘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才愚钝,不解陛下深意,不知王爷可否提点一二。” 周沉将手里的糕点全都喂了鱼,冷淡的说道:“人都死了,成天想着还有什么用。” 王福一愣,回过神儿来,八成王爷是听人说过,陛下那晚去观星楼了。 他不由的低声说道:“陛下心里也苦啊。” 周沉嗤笑了一声,只是说道:“瞧着吧,父皇是要顺势给大哥和顾长华赐婚了。觉得对不住我,又想给我找个女人。王福,你不妨回去跟父皇透个气,我谁都不想娶。” 他说完这句话,懒洋洋的离开了。 王福在原地摇头叹息,要说过世的那位娘娘性子虽然娇纵,可是也是个 。-温柔解意的。陛下更是性情爽朗,王爷这脾气不知道跟了谁,阴晴不定的。 他回去之后,把这话原封不动的递给了陛下。 宣武帝批了一封折子,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小五是个玲珑心思,他继而连三的到顾家去,为的就是长生。” 王福心里一惊,怎么牵扯到了顾大小姐。 “瞧上谁不行,偏偏是长生。”宣武帝眉头一蹙,“为着太后跟崔清的情面,朕也万万不能让小五得逞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小五那个手段五花八门的。他要是不防着点,指不定什么时候长生就着了道,到时候太后还不得哭死过去。 陛下教训王爷,这话王福是万万不能接茬的。他只是心里琢磨着,王爷喜欢顾大小姐这事儿,他还真是没看出来。 三番五次的折磨刁难,这也算是喜欢吗? 王福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但是他也知道。就算王爷真的喜爱顾大小姐,他们之间也绝对不会有结果。这事儿,陛下看不得,太后娘娘更看不得。 …… 长生在书房里看闲书,顺便监督青茶跟黛儿练字。 两个小丫头坐在桌前,写的分外认真,毕竟读书认字的机会对她们来说太难得了。 蓉妈端着茶点进来,就瞧着长生翘着二郎腿,躺在窗边的卧榻上,还不惬意的样子。 她无奈的摇摇头,这幅样子,被人瞧见了可成何体统。 不过她知道长生的性子,说过的话她基本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长生不爱喝清苦的茶,偏爱这些简单的花茶。蓉妈泡了玫瑰,配着清淡的千层酥,端到桌边。 长生没抬头,捏了一块随口说道:“给青茶黛儿分一半过去。” 蓉妈不满的说道:“再这样下去,小姐真要把两个丫头宠坏了。” 瞧瞧别处,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侍奉的丫头跟着主子读书写字不说,日日有好的茶点吃。分下来的布匹绸缎,长生也会拿去让人给青茶黛儿裁制新衣。 这不,单单这一个月,两个小丫头就一人一身蔷薇穿花的襦裙,正高高兴兴的穿在身上呢。 “我就爱宠着她们。”长生冲着两个小丫头挤挤眼,笑的很开怀。 青茶跟黛儿吐了吐舌头,可不敢在蓉妈面前跟长生嬉笑,乖乖的低头写字。 蓉妈只道长生过得开心就好,正准备吩咐下人做事,长生就叫住了她。 “蓉妈,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裴府。”长生从书里抽出一封书信,皱皱巴巴的,像是藏了许久似的。 裴府,这么说是裴子绪少爷那里了。蓉妈眉头一簇,却也不能说什么,“好,老奴这就去,小姐且等着。” 大周朝民风开化,虽说明理也禁止私相授受这种事情,传出去坏了女儿家的名声。不过像这种一般的书信来往,还是无伤大雅的。 蓉妈出门之后,长生嘀咕一句,“这么忧心的样子,不过是送一封信罢了。” 她自是不知道蓉妈的心思,长生如今已经二九年华了,该是嫁人的最好时光。可是依靠着赵氏给她找一门好亲事,那是指望不得了。 蓉妈盼着长生能有个好归宿,可是这裴子绪却是万万不能的。到时候荣华公主要是知道了,大闹一场,这长安城谁还敢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