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杨琦府中。 辰时刚过,杨亮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一人站在门口,眼眶一圈是黑的。 “隼儿?”等认出对方是谁后,他一脸诧异,“你如何回来了?我兄长呢?” “还有寒具吃么?我赶了夜路,有些饿了。”因为杨亮并不比他大多少,张辽说话比较随意一些。 杨亮点了点头,接着便把他领进屋来。 客堂内,张辽狼吞虎咽地吃着。 直到杨琦进来,他马上放下手中吃食,然后躬身行礼,开口道:“主公有事情要我与侍中大人单独讲。” 杨琦本来已准备去侍中寺,听到这的时候马上带着张辽进了书房。 不久后,杨琦便出了书房,又坐着马车匆匆出门。 “出什么事了?”邓氏看见后忍不住向杨亮问道。 杨亮摇了摇头,他也什么都不知啊。 对了,去问问张辽。 他想着去了杨琦书房,结果发现张辽已经躺在那直接睡着了。 看样子他是昼夜赶路来的。 他见状去自己屋里找了被褥来给他盖上,出来时再把书房门带上。 张辽虽然只是义从,但杨明一直形影不离把他带在身边,关系非同一般。 等出了书屋,他此时又不免担忧。 之前已有消息传来说兄长在青州杀了赵延,这番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 濯龙园。 刘宏坐在胡凳上,手托着腮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目光所及之处,有两只九真麟正在交媾。 春天已至,万物复苏,便到了繁衍的季节。 在他身后几米外,站着赵忠、张让、蹇硕等人。 他们此时不敢吱声,怕坏了天子兴致。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小黄门匆匆而来,他附耳到蹇硕身边。 “你说什么?!”蹇硕有些失态。 他这一声喊,也吓跑了远处的两只九真麟。 刘宏皱眉,转过身来。 “陛下恕罪。”蹇硕慌忙伏地。 “出何事了?”刘宏站起身来,却也并未怪罪蹇硕。 “回禀陛下,刚杨琦来禁中,说杨明在延津附近,遇刺身亡了。”蹇硕绷着身子禀报道。 “你说谁?”刘宏愣了一下。 “确是万岁亭侯。”蹇硕回道。 刘宏脸色阴沉,转头望向赵忠:“何人所为?” 此前有消息传来,说杨明在东莱为义子杀了赵忠从弟,他有心敲打一番。 但也就仅限于敲打而已,他此前破例封了杨明,就是要用杨明,最起码此时鲜卑那边对杨明是大为忌惮的。 现在他竟然被人刺死,而且还是在司隶境内! “说是新任濮阳令郑浑,其为杨明麾下屯长,于船上刺的杨明。”蹇硕说这些的时候也转头望向赵忠。 杨明如此得刘宏信任,赵忠明知如此还敢直接刺杀,这是胆大包天。 “陛下,奴婢确为从弟鸣不平,可也不至于蠢到如此行事,这定是有人陷害。”赵忠看见刘宏神情,慌忙跪下。 刘宏看着赵忠许久,最后收回目光。 赵忠能为新宦之首,确实不至于如此行事,因为此时行刺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杨明是他杀的。 可不是赵忠,会是谁? “你方才说新任濮阳令?何人举荐?”刘宏望着蹇硕问道。 “袁逢。”蹇硕回道。 刘宏闻言一愣,又是汝南袁氏。 上一次王甫被杀时就有袁氏之人,这次杨明被杀竟然又有! “令司隶校尉阳球彻查此案,务必找出真凶。”刘宏说完,甩袖直接走人。 看得出他是真的动怒了。 杨明到了司隶被杀,这行刺之人当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 司隶校尉府,后舍。 阳球愣愣地望着杨琦。 就在方才,杨琦告诉他自己的儿子,刚刚前不久被天子册封为万岁亭侯的杨明,被人于河南境内刺杀身亡。 刺杀的人出身河南荣阳郑氏,名叫郑浑,此时已经逃匿到了雒阳城。 就这一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他吃惊,以及疑惑。 吃惊是杨明被杀,杨明此前杀王甫可谓是做了他一直想做而未能做之事,是少有他钦佩之人; 疑惑则是若真是那郑浑杀了杨明,既不远逃边郡,又不折回荣阳,反而逃入雒阳? “你是说背后主谋之人,在雒阳?”待回过神来后,阳球随即问道。 杨琦点了点头。 “何人?” “赵忠。” “赵忠?!”阳球脸色由吃惊转为震惊。 杨明杀赵延之事雒阳不少人已经知晓,只是那赵忠会如此冒险? 不过很快,他又恍然。 虽然冒险,但如今事情已成,那赵忠只需设法为自己撇清关系即可,比如,杀郑浑灭口。 可想到这,他又面露疑惑。 若是这样,那郑浑回雒阳,岂不是自寻死路? “郑浑妻儿被赵忠控制。”看到阳球反应,杨琦又解释道。 阳球思索一阵,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是能解释得通。 “你是想我搜查那郑浑,还是搜查赵忠?”阳球接着问道。 杨琦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郑浑妻儿尚被赵忠控制,即便抓了郑浑,他也未必会指认赵忠。” “那依你之意?” “郑浑到了雒阳必然会设法见他妻儿,届时待他进了赵忠府邸,我们再来个人赃俱获。”杨琦随即说道。 阳球摸着长须若有所思,接着望向杨琦点头道:“我本以为公挺兄腹有经纶,未曾想竟也胸有成略。” 杨琦闻言讪笑,他哪有那种谋略,这些话不过都是杨明借张辽之口,让他如此行事而已。 “只是……”阳球却仍有疑虑。 “方正还有什么疑虑?莫不是怕了赵忠不成?”杨琦反问道。 “公挺何必如此激我?若是觉得我怕那赵忠,你又怎还会来寻我?”阳球倒也未生气。 “那还有何疑虑?”杨琦不解道。 “虽说刺杀案发生在司隶境内,可若涉及到赵忠,必然需要陛下定夺,若陛下……”阳球说着看向杨琦。 那意思很明显,没有刘宏的授权,他查不动赵忠。 “圣旨到!” 只是还未等杨琦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阳球赶忙起身向往迎去。 “诏,贼子猖獗,竟于司隶境内刺杀当朝亭侯,着令司隶校尉阳球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臣阳球,领旨。” 当送走宣旨的黄门侍郎后,阳球拿着圣旨,望着后堂,神色复杂。 这还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看不清堂中坐着的是他杨琦,还是那袁逢。 而且说来杨琦对那杨明是出了名的宠溺,杨明身死,怎不见其有多悲伤? 不过他旋即又笑了起来。 他本就是一利刃,若能除尽这天下宦官,握刀之人是谁又有什么分别? “公挺兄,想必此时郑浑身在何处你也知晓?”等回了堂中,阳球旋即问道。 “郑浑刺死我儿后,被我儿义从跟上。”杨琦回道。 “既如此,那便静等公挺兄消息。”阳球拱手道。 杨琦也起身,拱手拜别。 等出了司隶校尉府,他先观望了一下四周,接着才上了马车。 之前因上书曹cao一事,尚书令阳球被曹节等人挤出了尚书台,不过刘宏知其能力,又因其在任上无过失,便把他改任了司隶校尉。 其不畏权势,行事严酷,任司隶校尉后雒阳贪腐之风一时肃清。 杨琦知道自己儿子选的人不会有错。 问题在于,那郑浑,真的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