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主要是凌家的使团与风家这边相关部门的对接和谈判,比如说,一国的人犯了罪,然后跑到另一国,该怎么合作抓人,怎么判刑,又比如说,今年凌氏鱼获颇丰,期待安氏能扩大进口,但相应地,安氏希望适当削减价格。 我这次来,本来想多陪陪jiejie。不过很快发现,她比凌青云还忙,每次见面几乎都是来去匆匆,有时一起吃个饭,中途还要接跟使团谈判的人发来的简报。 唉,果然,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闲出屁的霸道总裁。大老板们都是恨不得每天有28个小时。 但jiejie倒也体恤我的无聊,为我开了绿灯,给了我一块玉牌通行宫禁,让我微服逛逛神木京。 于是我带上瑶姬梧桐,去了摘星楼。 摘星楼是神木京最有名的建筑,我在凌国时就听过这家酒楼的大名,楼中有一参天巨木,整座建筑竟是围绕这树建的,树越高,建筑也越高,下盘宽大,顶端玲珑,像是一把收拢的雨伞,坐在最高的一层,是否能摘星不一定,但一定可以俯瞰全城风景。这儿最出名的,还是个说书的老师傅,讲了四十年了,除非你特别去点某段书,否则他能天天没有重样儿的。 我坐定,闲翻着菜单,有些眼花缭乱,便问瑶姬梧桐做参考。 梧桐笑道:“夫人,您真是……连自己爱吃什么都忘了。您之前不是一直说,这里的酸辣莲心菜吃着过瘾,不像宫中的菜品,往往平淡寡味么?” 瑶姬附和道:“松木烤乳鸽您也喜欢的,说陈年的松木有特殊的香气。” 我“哦”了一声,笑道:“还真是忘了。” 而她们提到的“安可心的过往”,却让我心里不平静起来。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两个,是从小伺候我的,对么?” 两人都点头:“自然,夫人何以说起这个?” 为什么说起这个?当然是凌青云棺材里提到的事,在我心里总有些在意。 于是我压低声音道:“我想问你们,我小产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瑶姬一愣,道:“夫人,伤心事,不要多想了吧。” “叫你们说就说,”我板起脸道。 两个丫鬟不敢违抗,梧桐小声道:“那天……” 两人一替一句地说着,互相提醒着回忆,而我从她俩的证词中,脑补了当夜的场景。 - - 南海宫,静波殿。 一张宽稳床榻,双人锦被,可锦被下,明显只有一个人。转来转去,睡不安稳,正是安可心。 “沐云!沐云!”她突然惊叫,像是从梦魇中醒来。 当年的安可心十六七岁,大概因为惊醒的关系,一头乌发有些蓬乱,一双秋水似的眼眸中点点泪光,小腹微微隆起,是刚刚三个月的身孕。由于怀孕她脸颊略显浮肿,不过还是能看出倾城秀色的底子。 “夫人,您还好吗?”几个宫人忙从侍立之处上去扶她,连连关切。 “沐云呢?”安可心抓着梧桐的手,问。 “夫人,公子他……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回答的是瑶姬,她口中的老夫人,就是凌青云的嫡母,凌海流的正室:风宣若。 安可心扶着心口,似乎慢慢缓和下来,但还是忧心忡忡地道:“我倒是知道他去,可这都半夜了,还不回来?” 瑶姬梧桐对视一眼,瑶姬上来宽慰道:“夫人不要太担心,公子现在毕竟也要当爹的人,不是小孩了,老夫人再罚他,也不好像以前一样动手打骂,上回,不就只是罚他在神堂抄经吗?” 梧桐忙附和道:“可不是,抄了一宿,那回可把夫人吓着了,但天亮不也就自己回来了嘛。” 我心里掩面吐槽:这是神马庆幸的语气?!抄一夜的经,手腕子都快断了好么…… 安可心舒了一口气,轻声道:“也是。” 但想了想,她又压着眼皮道:“可我怎么心惊rou跳的?到底不放心……” “要不,让顺子去老夫人那边瞧瞧?”瑶姬道,“能把人弄回来最好,不成的话至少探探口风,看看老夫人又找什么岔子,是打了罚了,心里也有个数儿。” 安可心点头:“善。” 我此时才知道顺子当时也在安可心身边。据瑶姬说,她生得平淡,不过在那个时候到底年轻,鼓鼓的脸颊红扑扑的。 顺子出去不太久,就回来了。 “怎么样?”三个女人几乎一起问出来。 “没……没在老夫人那里……”顺子回答。 “那在神堂么?” “在……啊……没,也没在神堂。” 很难令人不注意,顺子说话,颠三倒四,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另外几人的眼睛,脸色苍白,全没了之前红扑扑的颜色。 “那人呢?”安可心被她越说越急,瞪大眼睛问。 “奴,奴婢……不知道……找不见人……” 梧桐听了急的骂人:“没用的东西,派只鹦鹉去也比你强!你这探不出来,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白让夫人越问越着急不成?” 顺子被这一凶,说不出话,两眼竟是流下泪来。 安可心本来就急,越看她哭,越是揪心害怕,抬腿想跨下床榻,可腿还没落地,竟是一软,捂着肚子,闷哼了一声。 “瑶姬,梧桐,我肚子好痛……”说话间,她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清秀的脸庞也渐渐扭曲。 梧桐一声惊呼:“夫人快别动,见红了!” 瑶姬冲了出去,大喊快来人,招御医…… 而我们都知道,安可心这一胎的结局…… - 这就是瑶姬梧桐视角看到的全部故事了,却没有回答我最关键的问题,我睁大眼睛,问:“所以凌青云他到底去哪里了?” 瑶姬摇头:“没人知道。只知道国主早上回来时,一身是水,他自己说,是摔到荷花池子里去了。” 梧桐补充:“国主出门之前,好像是带着坠子的,可后来好一阵子没见他戴过,直到登位,才又戴起来,但只剩一只。” 我怔在当下,久久不能释怀。可怜原版安可心和她那孩子的薄命,却也疑惑,凌青云当年到底什么情形?顺子说他没在老夫人那也没在神堂,那他去了哪里? 还是说,顺子说了谎?可她又为什么说谎?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在我所知的剧情里,她后来向安可心揭发,凌青云强暴了嫡母。可听听这前言后语,这像是一件能成立的事情吗? 我正想着,突然间,身后有人打招呼,语气张扬潇洒:“你怎么在这儿?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