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凌沐云,那流仙岛,不是你凌氏的地盘么?如今既然法师这样说了,可否让我和汀兰上岛查看一下?” “……” 回程路上,风间月一直缠着凌青云恳求,倒是一大奇景。而凌青云只报以雷打不动的笑脸,却是惜字如金,死不松口。 “你放心,我想找那镜花,只是为了汀兰的事,绝不涉及其余,我们在流仙岛上听见什么,看见什么,绝不透露一毫出去——我给你起个重誓也是可以的。” “……”还是笑眯眯的不回应。 “凌沐云!”风间月急了,“我知道咱俩这么多年,互相都不待见,但我难得开口求你,你要怎的?非叫我跪在地上来个负荆请罪不成?” 凌青云这才转过来,两眼弯弯地道:“好呀,这可是你说的……” 风间月:“……” 他们在那边掰扯,我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没想到,能映人过去的,不是人,而是物。 是物的话,事情更麻烦,却也更好办,需要的就是,把这个“物”尽量完全地掌控在自家手里。 现在风间月急着想上岛,他是原著男主,又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如果凌青云真不许他,我担心他自己找了什么门路摸去,只怕更麻烦。 何况,如果这花真的这样神异,我也挺好奇的。想要多了解一下,甚至想,如果能私藏两朵回来,以后说不定用得上呢。 于是我笑着开口,给风间月找个台阶,向凌青云道:“沐云,不开玩笑了。你既然救了楚姑娘一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让他们上去查查也无妨。不过,毕竟是凌家地界,不便外人乱闯,你要走不开,我跟他们去一趟怎么样?” 风间月连忙附和:“是是,有可心看着我们,保证不乱跑,不惹事,一切按你们凌家规矩来,你还不放心么?” 凌青云似乎有所动摇,道:“也罢,既然可心都开了金口,我也不坚持了。那你们要起重誓,上岛之后,一切要听可心安排,离岛之后,不能将岛上任何见闻外泄之外。” “依你就是,”风间月道。 “此外,那岛附近风急浪高,迷雾重重,我还得给你们配个向导。” “谁?” “红重。你们也见过的,那个高个,口不能言的姑娘。” “为何是她?”楚汀兰道,“一个会武的丫头罢了。” 凌青云眉眼弯起来:“因为,她是正宗流仙岛的出身……” - - 先前我提到过流仙岛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这里再详细说说。 一个人说他能吃辣,另一个也说他能吃辣,但真吃吃看,接受程度往往还是大有不同的。 同样道理,尽管丙辰战事三国联合,与夜族对抗,但由于地缘较远,凌氏与夜族的仇恨和利益纠葛都相对较少。 所以战争期间,两名出身武林的夜族人士聚拢族人,贿以重金,向凌海流求得这座孤悬海外的小岛避祸。 这两名江湖人士原是一对师兄弟,师兄名为石守义,师弟名为申当楼,二人利用岛上原有的监狱设施,修建了一座山庄,将带上岛的夜人细心安置,或种田捕鱼,或纺纱织布,自给自足,倒也形成了一片小小的世外桃源。 而红重,就是石守义的女儿,当时石守义为了让凌家放心,将自己的独女送入凌家宫廷,供凌家驱策,某种意义也是人质。 最后这条,是我这个剧情党也不知道的,原著上并未详写红重的出身,我只知她是宫中护卫,不知还与流仙岛有这样的渊源。不过如此看来,让她带我们上岛,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凌青云私下问了红重镜花的事。 红重沉吟半晌,承认有这种花的存在,但一来这是族中秘密,又说此花不祥,所以她从未主动提过,二来离开岛时她年纪还小,知道的也不算太多。 我们并没为难她,凌青云向她解释,第一,流仙岛现在是凌氏属地,属地发生什么,国主有权知道,第二,凌青云本人还有些半半拉拉的夜血,四舍五入也算个夜人,所以分享这个秘密,也不算她背叛族人。 - 事不宜迟,回国之后,凌青云立刻准备了船只,由红重带着我、风间月和楚汀兰三人驶向流仙岛。 据说此岛古代为流放犯人所用,越接近岛屿,我越感到此言不虚。 本来出航之时,脚下还是万顷碧波,放眼望去,海天一色,然而当接近此岛,海流骤变,浓云密布,原本碧蓝的海色只剩黑沉一片,我推测海面下应该有一些火山,以至于空气里扑面而来强烈的硫磺气息。 风急浪高,流仙岛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我发现这座岛四周没有缓坡,几乎全是岩石形成的峭壁,像是一朵蘑菇从地里长出来似的。远望能看见岛上稀疏的树木,恶形恶状,像一群双手高举的女巫。 当然,红重作为本地人,还是给我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入口,这是这座岛唯一的码头,岛上的人虽然跟外界交往不多,毕竟还是有一些生活的需要,是以跟凌国维持一定的商贸往来,每隔一段时间,会有船只送来淡水、蔬菜等等。 我们上了岸,坐在一间小酒肆里稍事休息。再往前走,这座岛上鼓起一座山包,山顶的建筑被称为红叶山庄,是岛主居所。据凌青云透露,红重的父亲石守义已经在几年前去世,现在的岛主是他的师弟申当楼。 酒店的小二给我们端上淡酒,由于进食的关系,红重也把头上厚重的斗笠拿下来,露出有些前凸的额头和带着红斑的眼睛,但脸上的黑巾还是没有取下,在黑巾后小口啜着酒。 我左右环顾,发现这里的人眼睛或多或少都带着杂色,再看红重眼中那片红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是夜族血统的原因,只可惜,不比楚汀兰的美丽紫眸,那片红斑反而放大了她的丑怪。 红重是个非常稳重的姑娘,但此时我见她也有几分失神。我听凌青云说,她父亲石守义与申当楼虽为师兄弟,却胜似真骨rou,胼手胝足地带领夜人,在大乱中开拓了这一方净土,只是如今石守义已经身故,也不知这份情义会不会人走茶凉。我猜测着她的心情,多年未归,会不会也有近乡情怯,心里忐忑不安? 不过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注意红重,其他人全都在留意楚汀兰。我发现旁边坐着的中年大叔,不自觉把肚子都吸起来了。 我默默叹口气,人类啊,真是一百年一千年,也改不了以貌取人这一点。 正在这时,又听店口一阵喧哗,进来三四名少年,都十四五年纪,衣衫华贵,带着佩剑,头上却都留成古里古怪的辫子,远看上去像几株玉米。 楚汀兰见此,不由掩口一笑。 而我也明白她笑什么,年轻人往往有一些古怪的“时尚”,但这些少年应该没有或者很少踏出过这座岛,所以他们的时尚变成了我们眼里看城乡结合部的“杀马特”。 可不幸的是,这一笑被少年们看见了,他们一下围过来,恶狠狠道:“笑什么?!” 红重站起身,挡在我们前头,比手画脚地似乎想跟对方解释。 然而,对方领头的少年看见她的脸,嗷地叫了一嗓子:“哎呦,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吓死小爷了!” 众人哄笑起来。 他们本来因为外貌被嘲笑,想找楚汀兰的岔子,但楚汀兰的长相挑不出什么毛病,所以一下子把矛头都对准了在这方面极其吃亏的红重。 这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红重本来是想出来圆场,却无端吃了嘲笑,也说不出话,只默默把斗笠带上。 可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插嘴道:“你笑她什么?我看你还跟她长得有点像咧。” 我这话不是胡说,那小少爷的额头和眼型跟红重就是有点相似,不过他是男生,这种偏于粗重的长相就没那么违和。 众人皆向那领头少年看去,他们一定发现我说话是很实在的,我瞧见后面两个跟班,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在那里憋笑。 而越是事实的话越伤人,我看着那领头少年脸色渐渐涨成猪肝色,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他恼羞成怒,下一秒啪地一脚就飞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