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更上场时,王大已在台上,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现的。 他立在那里,违和感也顿然生出,王大这个名字与他的气质简直是云泥殊途。 想来是个化名。 他手持古朴长剑,一袭白衣耀雪,乌黑的头发随肩披落,虽然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但难掩隐世高人的气质,仿佛整个擂台都充斥着他的气场。 在气场的威慑下,莫云更不寒而栗,一步一步地踱向擂台。 他本想使出莫家独门轻功奔向擂台来震慑对手,但在恐惧之下竟完全忘了。 现在二人站在擂台上,端的是泾渭分明,莫云更七彩斑斓,王大非黑即白。 只听那面具之下传来一个刚正果敢的声音:“你可会用剑?” 莫云更点点头,道:“我手中的折扇就是我的剑。” “好,可以。” 莫云更长舒一口气,随暗自道:“我与此人实力太过悬殊,左右都是败,索性打出莫家武学的风采。” 想得快,不如动作快,突的,一把折扇如剑瞬间刺出三剑,剑锋所至之处,如巨浪拍岸,极速而势沉,这正是莫家剑法--惊涛穿石。 那白衣王大不紧不慢,轻巧一避,竟拉开了三丈距离,道:“莫舍门以消息灵通闻名天下,不知对天下剑法有多少了解?” 看这身形,在台下观战的曲梅剑仙似乎明白了的什么,脱口道:“是你!您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大就用“嘘”的动作让曲梅剑仙闭上了嘴。 这个江湖敢让曲梅剑仙许独省闭嘴的人实在不多,可他到底是谁呢? 莫云更正在酣战,无暇回复,倏忽之间又挥出三剑。 但王大脚步灵巧诡谲,莫云更的三剑又落空了。 他停止了攻击,道:“阁下出手我定走不过一招,你已胜券在握,为何不打?” “比剑,你胜不过我。” 他不等莫云更回复,接着道:“这样吧,我们用说的。” 莫云更摸不着头脑,问道:“用说的?这是何意?” “笨,笨,笨,就是你说一式剑法当作出招,我再说一式剑法来破解,若十个回合我都能破解那就算我赢,否则算你赢,如何?” 莫云更微微一笑,暗自道:“耍嘴皮子,我还未怕过谁。” 他道:“好,我出的第一招是华山派的鹤唳青松。” “华山剑法,灵巧多变,第二十八式鹤唳青松更加诡谲,乍一看是从敌人的左侧进行攻击,殊不知经过多般变化,最终会从敌人的头顶上下最后一击,防不胜防,但可用华山剑法的起手式,苍龙问道破之。” 莫云更思考了片刻,不禁脱口道:“妙!阁下所言不虚,苍龙问道的每一招都可迎其剑锋,震其长剑。” 这时,擂台下的宾客却不干了,大部分人嚷嚷着:“这他娘的是哪门子比武,别光说不练,倒是动手,打呀!”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也有看出门道的人道:“华山剑法以华山剑法破之,妙,妙啊!” 整个会场炸了锅。 端坐在前的许独省,使用内力大喝一声:“哼!望各位认真听,这是你们修来的福分!” 剑仙一出口,四下很快安静下来,但也不乏有人窃窃私语。 而擂台上的二人并没有因为环境的喧杂而停止“对招”,大王已然破解了莫云更说出的八九招了。 莫云更暗道:“此人武学渊博,深不见底,每每对剑招详加分解,毫不隐瞒,这不是在比武而是在教我啊,不过我接下来的一招他恐怕未必应付得来,还是要赢下比武等待许姑娘。” 他自信地道:“这最后一招便是问剑庐的绝学--天下飞瀑。” “哈哈,天下飞瀑,变幻莫测,连绵不绝,极难练就大成,它的每一招都可接续任意剑招,你无法判断下一剑从哪里刺出,给人的压迫感极强,正因为变幻莫测,出招无定,天下飞瀑由不同的人使出便是不同的剑法,故而天下飞瀑自然是用天下飞瀑来破咯。” 莫云更差点吐血,这一幕像极了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然后无怨无悔的钻了进去,不过这场比武即使输了也是值得。 他长舒一口气,道:“在下心服口服,是阁下赢了。” 莫云更正准备向擂台外走出,却被王大叫住。 王大道:“你很不错,留下比武,我只是来凑个热闹,哈哈。” 他随即走下擂台,向三位泰斗点头示意,曲梅剑仙竟站了起来,双手一揖。 王大连忙摆摆手,眨眼的功夫,他已走出会场。 莫云更败了没脸面留在台上,于是他退出了了比武,来到曲长歌旁边。 他并没有为失败而懊恼,反而觉得受益匪浅,武学大道真是永无止境。 可以说任何事都没有止境,天外有天,永远不要停止向他人学习。 在一旁的曲长歌也没有安慰他,而是道:“恭喜莫兄。” 莫云更打趣道:“怎么?见我败了,挖苦我啊?” 曲长歌道:“我可是一本正经的恭喜,你可知那王大是谁?” 莫云更自信地道:“早有觉察,许独省若是剑仙,那人便是剑神,花卿羽。” 曲长歌点头道:“莫兄果然是明眼人,你能得到他的指点确实是难得福分。” 莫云更又打趣道:“哈哈,不知曲兄的武功比之花卿羽如何?” 曲长歌笑道:“莫兄怎会拿我与剑神相比,他可是......” 话还未说完,一个来者不善的人向他们奔而来。 这是个女人,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不是柳心禾是谁? 她从两丈前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曲长歌,目光刺的人发麻,像是审视着某样东西。 曲长歌与她目光交接,丝毫不惧,他认为眼睛长在别人身上,爱怎看哪里就看哪里,只要被看的人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之有。 柳心禾走到曲长歌的面前,问道:“你就是曲长歌?” 言语中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威仪。 曲长歌道:“你似乎少说了个请字。” “那么请问你就是曲长歌?” 柳心禾竟然没有动怒,但是口气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 “是” “那么请随我来,请时刻站在我旁边。” 曲长歌不解,道:“为何?” 柳心禾道:“你不敢?” 曲长歌淡淡一笑,道:“请带路。” 既入此局,何惧危险,只是走的时候看了莫长云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似乎预示着将有无法阻挡的事情要发生。 莫长云看他们走远,暗自道:“你本想静观其变,可曾想到早已在局中,你这样的人注定无法平凡。” 曲长歌立于柳心禾身侧,似有些心神不宁,这是大事来之前的征兆。 心神不宁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青麟城与自己有何关系,像是无缘无故进入了一张大网中。 他确实为了某些东西而来,但这些东西无关名利,更无关他人利益,更不可能引起江湖纷争。 他要找的只是些许线索,家乡消失的线索。 他不自觉地眺望东方,想起了那个勃海之滨的小岛,如世外桃源一般,在那里没有高低贵贱,人人平等自主,如今那里已成为遐想,他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比武还在继续,对决之人正是华山派双子,大师兄东方悔对阵小师弟水天清。 鹤唳青松果然被苍龙问道所破。 “师弟,经过方才高人指点,你得学会变通啊,出剑不可一味照本宣科。” “大师兄教训的是,今后一定勤加练剑,下次击败你。” “哈哈哈,好,保持这种气势,华山派的未来有你,师兄我也就放心了。” 大总管见东方悔胜出,上台准备抽取下一位挑战者。 就在这时,狂风呼而大作,一股气浪灌入整个擂台,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随着气浪越来越近,铃声近到极处,一架步辇徐徐地出现在擂台上空。 只见寒风中四个彪形大汉**着上身,抬着那架步辇,凌空踏风,飘然如叶,从天而落。 那步辇稳稳地停在了擂台的正中心,赭色的帷幔低垂,看不出在步辇之中的是何人物。 众人惊奇,这四人轻功之高,江湖少见,难以想象能让他们为其抬辇的人,是何等身份? 怕不是青麟城主才有此资格。 可江湖人尽知,陕悲客不喜排场,断不会如此。 难道是许家庄大庄主许谨言? 但碍于青麟城的关系,许谨言绝不会冒然前来。 那步辇中的人物会是谁? 只见,一只手从步辇中伸出,这只手青葱如玉,细腻光滑。 是女人的手。 这只手慢慢地将帷幔拉开一条小缝,黑色的身影从小缝中缓缓透出。 这身影清冷绝尘,这身影神秘美丽,这身影似曾相识。 那辇中之人,不是许九久是谁? 她缓缓地迈下步辇,修长的身躯似在风中摇曳,佛乱的发梢趁出苍白的脸,一双凄美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一方,整个人冰冷而憔悴。 众人惊讶哗然,莫云更难以呼吸,心脏怦怦乱跳,想要呼喊却被卡在嗓子眼。 许九久并未理会在场的江湖豪客,而是缓缓拉开步辇的帷幔,眼里透露着怜悯和无助。 看来帐幔之中还有另一个人,一个难以想象的人。 这个人曾经仙风道骨,现在老态龙钟,这个人曾经目空一切,现在忧郁迷离,这人曾以蝴蝶穿花式横行江湖,现在瘫软在座。 这个人昨夜还在饮酒,一拳还能击碎别人的胸膛。 如今头发花白散乱,脸上的褶皱垂落。 难以想象,这人竟是青麟城主陕悲客! 一夜之间,苍老至此。 全场静默,纵有千般疑问,也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是那个被万人敬仰,天地间的大英雄,青麟城的主人陕悲客! 微风吹动帷幔,那榻上之人不住的咳嗽,每一声咳嗽都撕心裂肺。 终于,咳嗽停止,他缓缓开口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愕的言论。 他用指向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青麟城主现由曲长歌接任!” 原来他手指的方向,正是站在柳心禾旁边的少侠--曲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