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齐的抽兵北调密谋伏击之事皆被陆辅安所掌握了。他不意外于这样的决定。 然而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这些精兵动身到黔中一带时又急速退回了驻地,且原在黔北的守军悉数被调到黔、交两州的边界。同时,又收到了同意借道的回信。信中,公孙齐还表明了将会为平叛大军提供相应物资补给之意。 这一系列的决定,好似引狼入室且不仅浑然不知,反倒欣喜不已。 在陆辅安看来,公孙齐不是一个如此愚蠢之人。反常的行为定有着蹊跷之处,只是一时没有发现罢了。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际,朝廷诏令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送抵。旨意大致为皇帝要求他组织军队前往江陵一地剿灭暴乱之众。事成之,则以黔州十年之赋税为赏,慰劳巴蜀的勇敢军士。 这样的诏令算不上特别地奇怪,但赶上了陆辅安正想不到一个合理占领黔州的理由之时,就令其显得那么的怪哉。江陵叛乱的平定,对于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朝廷许的赋税之赏,其意无疑是将黔州转赠于他。公孙齐虽主政黔州,赋税名义上仍是朝廷的。如公孙齐不交,便是造反,陆辅安就可有理强行夺取。如按旨意转交,那陆辅安已然就是黔州的新主了。 如此看来,自己的计划像有上天相助,让敌人愚了昧,让自己占了理。 “公孙齐这是被李跬、李跃他们所抛弃了?”拿到圣旨的陆辅安不禁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大人!”恰这时,宋光明从屋外急匆匆跑入。“大人,最新情报!皇帝要公孙齐南下收复交州。现在黔州各地的探子传来了线报,公孙齐已尽聚全州之兵将于黔南边境。” “这是怎么一回事?”得到消息的陆辅安一脸疑惑地来回走动了起来。 “我大概能摸得出他们的想法,只是不敢太作肯定!”相对的,宋光明显得有点平静。 “皇帝这是昏聩了吗?摆明着让公孙齐将黔州之地交予于我了。”陆辅安将圣旨向着宋光明丢了过去。“你说说你的想法。” “大人,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等我观察两日后再和您说吧。”向来谨慎的宋光明没有迎合陆辅安的意思。他深知这次的行动一旦不慎,极有可能陷入别人的圈套。为了这次行动,他们可谓是出尽全力,容不得失败。倘若失败,那将是元气大伤,甚至势力破灭。正因为这样,他不能把不成熟的想法随意说出来。他开始为刚才的顺口之话而悔恨。 陆辅安刚要追问,仆役入内传了话: “报告大人!10日前,卢龙军节度使林弘明大人的手下曾伪装进入平清城。领头之人道士模样却蒙头罩面,经与公孙府里的细作查明,这人叫周正义。” “周正义?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陆辅安发出了此样的疑问,不过他清楚地明白,这人必是解开这次纷争的重要线索之一。 就在这时,宋光明如恍然大悟地靠上前,轻声说道:“大人,这个周正义是林弘明的亲信。他追随林弘明追随甚久,深得林家信任。他在平清的这么一出现,就说明了这次公孙家的行动铁定有林弘明的设计。因为他们两家历来盟好,或许还可能是林弘明在全盘cao控。毕竟公孙齐这个人,你我也是了解一二的。此人除了重感情就只剩下一身的蛮力,毫无谋略可言。如若是他独自决策,那么就只会是拼尽全力,不能取胜便求同归于尽。” “这么一来,我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月前,细作才来报公孙齐开武库分器械,摆有决生死之态。这旬月不到,此人便来了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尽撤北方军力,大开州门。不仅如此,我估计是林弘明说服了皇帝,要了一个赋税犒赏的名义,将黔州顺理成章地赠予了我。好一个以退息事之计。林弘明这是想让公孙齐借机退出黔州这个贫瘠之地,前往更为肥沃的交州一带壮大自身。是想日后与沐家联合将我围于蜀黔的重山之中。这招果然非常人能所想得出。”被幕僚点醒的陆辅安也将前后之事联通了起来,说出了自己的一番看法。 “黔州一带,无平原良田且多蛮夷小族,历来管控不易又税收低微。至于交州一地,人多良善,农田肥沃,气候温和。先皇驾崩时马真国虽趁乱出兵占据了交州一带。但毕竟是个南蛮小国,兵甲不足,器械落后。公孙家虽相对我们来是弱势,然收复交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将交州圈之成势,是必能和沐家将我们合围灭之。”宋光明如是说道。这样的理解足以可以看出他对于西南一地的形势已研究甚透。 这番讨论如醍醐灌顶,令陆辅安思路清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一来,公孙佳往交州一走,我们即便是追而击之,是师出无名且会落个谋逆之嫌。这计策真是妙啊!” 相较与主子的恍然大悟,宋光明却仍带着几分疑问:“大人,我觉得此事还有些蹊跷。这计划虽然看上去是合理完美的,但我总认为这不是公孙齐和林弘明的最终目的。我认为公孙家意不在此,但想不出个……” “想不出就先不想了。趁这个时机先拿下黔州。到时再以两州之地,尽早东进而成大事之业。要么我们就西行拓疆,以应对被围之危。”一向不想考虑太多的陆辅安打断了宋光明的忧虑。也许是他急于扩张自己的势力,只为不输于林弘明。而且,这些年来,剑南一地铁器原材料的匮乏问题日益严重。黔州虽贫弱但矿产资源丰富,夺之能很好地缓解资源匮乏的问题。 宋光明也安静了下来,附和地点了点头。 也就这么的,一场大战就因公孙家的退避而化解了。 泰明9年,春分刚过,陆辅安率领9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入驻黔州。 之后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就消灭了江陵的叛军,顺“理”成章也兵不血刃在黔州十三城里插上了陆家之旗。皇帝并未食言,与清明前日下了旨,授命陆辅安为新的黔州观察使。 丢了故地的公孙齐,在交州与马真国交上了手。马真国举全国之力,聚10万之众以为应对。 面对10万大军,仅有5万人马的公孙齐难免地流露出忧虑之情。 两军与交州北部的流越平原处对峙着,同秉着敌不动我不动之想法。 已无后路可退的公孙齐,心中的焦虑是一天比一天加重,直到再次见过周正义的那一天。 从上次一别,周正义又是一路风尘,先是回幽州复了命。又在林弘明的授意下,到了岭南两位王爷处借得精兵5000后才日夜兼程赶来。这么一来回,便已过去了一季有余。 “公孙大人,让你久等了。”依旧和之前一样的风尘仆仆,周正义刚到营中,未曾想过休息便直接去请见公孙齐了。 “周道长,你可算来了,真是一路劳苦了。”着甲持剑的公孙齐见周正义的到来,立马上前关怀道。 入了帐的周正义行了礼后禀报道:“公孙大人,一切已按照林大人吩咐安排到位。” 公孙齐将周正义扶正并引到座上:“甚好!甚好!周道长和林大人对于我公孙家真是大恩人,我感激不尽。不过现在想请教下道长,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们不能就这么耗着。军中现有粮草最多只能撑一个月了。” 在礼数方面,周正义是严守严行的,不失道家之人的雅风。他答话之时定会起身:“明日巳时只需大人率军出战。待敌军冲杀过来之际,您佯装畏惧而后退。马真主帅乃匹夫也,定会引兵追汝。但见南面火起,您便转而迎击。届时,将敌军首尾困住,再由小道出面处之即可。此战之后,交州一地必是大人之属。” 这样的计划,得到了公孙齐的认可。 第二天巳时,两军列阵以对。在一番言语互责之后,马真军不出所料地先行发动了冲锋。阵前的公孙齐勒马转身,作出了撤退之状。周遭的军士们亦现出丟戈卸甲之样。顷刻间,公孙家的军队乱了阵,溃败而逃。马真主帅见状甚喜,大旗一挥命全军追击。一旁的监军虽有阻拦之意,但难以改变。 一追一逃中,两军的阵型皆乱了套。大概后退不到一里路的时候,随从便示意公孙齐往南望去。公孙齐转身一看,只见敌军营地的方向出现了滚滚浓烟。 烟为号,既以至。他一声令下,原本溃败的军士突然群情激奋,止步持戈,怒视着追击敌军。 也就在这时,追击的马真军主帅才发现入了圈套。他再度令人挥旗,命令军士停止追击,恢复回对峙的情景。不过,不仅是他,全军将士都已知悉自己身陷困境,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尔等宵小,本为属附,然窜取我朝南境交州多年,伤虐我朝百姓已久。今奉我朝大圣皇帝之命,降神兵以伐不义。现请尔等速速投降退兵,还我交州七城,保汝性命。若有违天朝者,此处便是葬身之处。”洪亮的声音从公孙齐的军中异出。随后,军士们分散开来,于中间形成一条道。一道士模样的人带着帷帽骑着白色的骏马缓缓地走出。 大抵是临阵拉出来的乌合之众,或许还可能是见到后方失守,马真的大军竟在这阵说辞之下吵闹了起来,将帅与监军制止不得。 也就在这时,一骑黑色快马领头,携十余随从南面急速赶来。 “王上有旨!速速退兵,上献交州之地,朝臣天朝!”估计是怕众人有所听不见,领头之人嘶声力竭地高喊着的同时,扬鞭策马窜入两军之间。 随着这声声叫喊,马真军里的惊恐气息也渐渐消散了下来。 领头之人驱马至周正义面前,下马叩拜后言道:“王上要小人前来叩谢道长。王上已决意与天朝结好。” 面前此景,周正义只是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公孙齐却疑惑了起来。然领头之人没给解惑机会,又高呼着:“望天朝降圣恩、恕旧孽、不惩伐。泰明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真军的众将士亦弃械跪拜并附声道:“泰明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么,仅凭5万余人且以几乎可忽略不计的伤亡,公孙齐在周正义的一番帮助下成功地将交州收入囊中。 只是这一战,让他对周正义和林弘明这两人多了一丝恐惧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