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大婚后的没多久,林弘明与陆珊瑶就启程前往封地幽州府。他们打算在那里,不理万事,先好好地过上一阵轻松甜蜜的婚后日子。 然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府,兵士们正披甲磨剑。新上任的剑南节度使陆辅安将其失去陆珊瑶的悲痛换算为了对林弘明的仇恨,立誓要壮大自己,直至亲手屠灭林家全族。 而实现这一计划的第一步,便是设计拿下与其接壤的黔州。 黔州,公孙家的地盘,家主名叫公孙齐,原本只是宫中一名侍卫。从及冠之礼起,便成了隶阳公主的护卫。隶阳公主李霞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到大无所不遵其意。那时候的公主不过是黄口之年。对于这个时刻保护她且高大伟岸的男人,有着不知源头的好感。她总是亲切地称呼其为公孙哥哥。而公孙齐则是将她视为meimei,全心全意地陪伴在公主的身边。而后的多年时间里,两人形影不离。她游山玩水,他仗剑相伴;她闺房露台赏月,他房前舞枪作兴;她若遭委屈,他搞怪逗笑。时去岁长,情缘渐渐地结成。但这份宝贵的情愫却让公孙齐深埋于心中。他深知这个世俗里的门当户对,宁愿独自承受往后的思念与悔恨。隶阳公主李霞明白其中道理,想冲破世俗的束缚。仍儒道道义横行了数百年,礼教早已让人们思想僵化。蚕蛹破茧成蝶之路,李霞拼尽了其力。终于,在公主一哭二闹三寻死的威逼和历经多番观察、考验后,先皇为了女儿的幸福,下旨准予两人婚事。顾及朝廷体面,公孙齐不再是一个卑贱的侍卫,转而被提携为黔州观察使。完婚后,他便和公主迁居到位于黔州的平清城。但,老天似乎在捉弄这对日久生情了的有缘人。婚后的第8年,也就是泰明6年,公主生下一个女儿没多久便因病而亡。悲伤的公孙齐不再续娶,独自养育着女儿。 如今,周边陆家的动作,公孙齐是看在眼里的。他深知陆辅安的主意,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险境。素来交好的沐家,正在朝廷的要求下全力平叛中。此时若是陆家侵犯黔州,沐凉大将军是不可能有所支援的。这一步,陆辅安下得巧也狠。他或许会以借道平定江陵地区的乱民为由,率军入黔州一带,而后威迫黔州军民依附于他。一旦有所抗拒,他便以阻碍朝廷剿灭乱民,身存叛变之心的名义强行攻占黔州各城。即使降了,等待公孙齐也会是借百姓生活疾苦而为民除害的正义大刀。如战,实力悬殊之下,必死兵戈之下。不管降与战,皆会落得个人亡家破的结局。 一想到这,因思念公主而早早白了头的公孙齐瘫坐在了椅子之上。 “大人,您没事吧?”一旁的幕僚蔡青云有些担心他。诚然,自从陆家放出借道平叛的话之时起,他已经很多个夜晚独自坐在这个椅子望着面前妻子的巨幅画像沉默不语。 公孙齐只是摆了摆手,依旧安静地望着故人的容貌。 “老爷,小姐想你了,一直在哭闹不愿吃饭。”烦心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这会儿,女儿的奶娘焦急地禀报着。 由于打小失去母爱,为了给予女儿幸福与安全感,公孙齐一有闲暇下便亲自陪伴,晚上睡觉总是紧紧地将其护在怀里。这一份爱,或许已经过分了点。但这不过是他将对妻女的爱合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罢了。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所心安。也就是这样的溺爱,导致了女儿十分依赖于他。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无奈之下,他只得揉了揉太阳xue,起身便向女儿房间走去。 之后,女儿边和她玩着游戏边吃起饭来。 当屋内的蔡青云再次看到公孙齐时,已经是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你有啥主意?”同样的姿势与一样的悲伤与惆怅随其而归。沉默了几天的公孙齐终于开口说话了。 见状,青云赶紧上去答话:“最近咱们城里的武库都打开了,士卒们都在搬物资。看来您已经安排军士在准备了吧?想必是打算和陆家硬碰一回了。” 公孙齐起身背手,走到了青云面前,小声地抖出自己的计划:“你是个聪明人啊!打和降都是死,我决定还是打一打吧。不过,硬碰硬是难有胜算。我准备借防范江陵乱民的名义从镇守南面的20000名军士里挑8000精锐北上伏于剑南入黔州的屯鱼坡。到时主动出击,将陆辅安伏杀于谷中。” 青云听罢,未多作思考,作揖着劝道:“大人,以小的愚见,其计不妥。陆家的新主陆辅安野心极大。他为了这次假意平叛实为扩张的计划。集结有3万人马,且均为精锐。他的军队训练有素,久经战场,加之他本人常年行军打仗,向来是谨小慎微,不会那么轻易地让您伏击到。您就算调2万北上且进行了伏击,也只是徒劳,丝毫阻挡不了其脚步。只不过是延后城破之时。不如……” “你的意思是降?降可以,我不怕死。但你想过我女儿会怎样?我不会让她落入恶人之手!”青云的这般话语转折,令公孙齐有点愤怒,未等其说完便打断了。毕竟,女儿如落敌手,残忍的陆辅安定会斩草除根。 为了平息主子的怒火,幕僚解释了起来:“大人,稍安毋躁。小人之意是……” “报!”打断他的是府中报信的仆役。从急促的语调中可以看出,所报之事不可小视。“报告大人,城外一队人马想求见您。说是受人之托,十万火急。” 求见?这个节点还会有谁来相助?公孙齐十分疑惑,追问报信之人:“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群人无旗无令且领头蒙面罩头,无人能识。守城军士问过,但对方不愿多说。只要求速来通报,并请呈上此物。”说完,仆役从怀中取出了一物递了上来。 此物是一块桃木制成牌子,上面只是刻有一个“林”字。其余之处,毫无装饰点缀,属实朴素简易却又携有丝丝庄重。 “林?林……”拿着木牌的公孙齐踱步与堂中。然无法理解此物之意,只得再作追问,以获取更多的线索:“领头之人长相体态如何?” “据报,领头之人身段高挑,肤色落黑,挎着剑和持有拂尘,一派道士与侠者之扮。该人言语甚少,不多作答问。”这描述十分生动形象,足以借此在心中勾画出其人七八分模样。 “林……难道是他?”突然,公孙齐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地惊讶:“速速放行入城,然后将人迎到此地,我要亲自接见,并备好酒席招待其随行之人!” 仆役得令后火速去安排了。而身边的青云也没敢继续将未完的话说下去了,低起头了。 公孙齐拾起了刚才的话题,诘责道:“你下去吧,今天你说的话就当作没发生。今后不得提降字,特别是在军中阵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青云赶紧鞠躬致歉后离开了。 “老爷已在里屋等您,请!”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了引导声。 “小人周正义,受林弘明林大人之命特来拜见公孙齐大人。”进了屋脱了帽,这个神秘的来客行着礼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你一路劳累,多为辛苦。”向来与林弘明交好的公孙齐十分开心也十分心疼。因为透过眼前人这满是尘土、污垢和散发着淡淡异味的衣服可以看出,他们这一次来是多么的急促。就连手持的拂尘上,都沾有不少尘土。“这次林大人派你前来,有啥交代?” “回大人,陆家的野心日渐膨胀,势必会在黔蜀两地卷起纷争。我此次前来,是替林大人给您带个东西。他不愿看到两地的军民深陷兵乱之中,使得百业颓废、民不聊生。所以,他有个提议,放于此锦囊中,让我面呈于您,并求您一个答复。”虽是十分疲惫,但周正义说起话仍是思路清晰。说话的同时,还将林弘明交予他的锦囊从腰间取出,并递给了公孙齐。 “林大人真是费心了。”接过锦囊的公孙齐诧异于林弘明的智慧,能如此准确地洞察局势。锦囊被打开后,里面是一个被卷成小圆筒状的纸张和一个十分小巧的木质虎符令牌。小小的纸张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左下角还戳有一个印章。没人知道信中写了啥,但有人发现公孙齐看完信后失望中夹杂欣喜的矛盾神态。 “好!那就按照林大人的要求去办。你回去向林大人通报一下,我这边会按计划立马行动起来。也替我感谢一下林大人。他的恩情,我公孙家不会忘却。”终于,半刻钟的犹豫之后,周正义得到了答案。 周正义立马作揖道谢:“小人也在此替林大人谢谢公孙大人的理解和体谅。还有,我这次带来的随从多为我部精英,可留在贵府作为协助。您如有顾虑,随时可以遣返他们。” “林大人料事如神、用心良苦,我才是万分感谢。放心,这些人我会倾心信任,用之不疑。”客气的谢谢必会招来同样客气的回礼,公孙齐也以揖礼回之。 随后,周正义一挑拂尘,再拜即辞。 客人离开后,公孙齐便擂鼓聚将,铺设林弘明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