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人都觉得是欢天喜地之时,私下却已是刀剑正磨…… 成为陆家主人后的陆辅安,无暇与林弘明争抢陆瑶珊。按照皇帝的意思,厚葬了陆贤之后便匆匆忙忙地起身赶回剑南成都府。除异己、戮旧部,花了将近三个月他才把陆家的一切基本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总算能抽出身子来思考他与陆瑶珊的缘分之事。 此时的陆瑶珊,早已在林弘明的保护与陪伴之下安居在了林府。且由于吏部尚书一职仍未找到合适人选,林弘明上任卢龙军节度使之事被暂缓了。正好,在陆贤的丧事结束后,林弘明便趁机着手起两人的婚礼。 皇帝那边,在楚王的周旋之下,各藩王虽各怀鬼胎,但还是统一了战线。江南的战事稍微缓和了点,李跬也得以睡上了安稳觉。不过,江湖事息儿女情起。他常常梦到心心念念的陆瑶珊。 入冬了,一日,陆辅安踱步在书房之内,想着如何从林弘明手中夺回陆瑶珊。一旁的幕僚宋光明手握一折扇站着。 “老爷!老爷!”屋外传来了家仆的声音。 “进!”宋光明替主答应着。 进屋后的仆人禀报道:“报老爷!林弘明大人托人送来帖子,恳请老爷十五日之后赴宴。” “何事置宴?”家仆的报告,令陆辅安定身静站。略知前事的宋光明虽也能猜出其中一二,但还是想确认下。 “林弘明大人与陆……陆瑶珊小姐的婚事。”知其事乃主人之痛的家仆十分紧张。 但他的老爷并未表现出雷霆震怒之相,而是继续一言不发,端起了案上的茶品尝了起来。 识人相、了主意的宋光明摆手示意仆人退下后,慢慢地关上了门。 啪……还没转过身的他听到身后传来了陶瓷破碎的声音。 宋光明对于陆辅安这样的泄愤方式不陌生,也只是冷静地安抚其:“大人,事已至此,勿先乱心智。” 相较于以前,他得到会是对于某事某人的唾骂或是对自己某举措某决策的懊恼,但这一次只是沉默般的回应。陆家老爷依旧伫在原地发着呆。 所以,此刻的他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一场新暴风雨也许即将来临。 “林大人若是邀请,我们去了便可,到时再应变。这个时候,无名不起争端。而且皇帝也站在他们那边。”与上一句不同,宋光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有了点不自信。 “好!这等贼人,待时机有存,我定要他死无全尸体。”在谋士的分析与自己的一番思量后,陆辅安才从沉默的格调里走了出来。不过武人不说文语,他这般豪言可谓是内心最为真实的写照了。 主人的清醒,让宋光明有点欣慰。他开始谋划了起来:“大人,我们这时候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东边盘踞在黔州一带的公孙家给压住后慢慢吃掉。朝廷现在正要求沐家全力抗击反叛军,无力去援护他的这个盟友。等到公孙家没了以后,失去屏障的沐家也迟早是我们的。到时候,黔、湖两地和岭南全都会是我们的。拥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了。等到那会,找个清君侧的名义把林弘明大人逼死,陆小姐自然就会是大人您的囊中之物了。” 对于谋士“隆中对”一样的布局规划,陆辅安连连点头以示赞同。两人开始商议起每一步计划的具体落实方法。至于林弘明婚礼之事,也就那么淡化殆尽了。 不仅是陆府有此一惊,婚事的公布还让林府成了全帝国的焦点。陆珊瑶与林弘明的结缘,似乎都超出了大家的意料之内,却又在细想之下那么的理所应当。 时光飞快,转眼就到了婚礼当天。这天,林府的各屋屋檐下均挂满了红火的灯笼。目光所至之处皆有喜庆的丝带。仆人们身着统一的新衣,笑容满面地款待着每一个来宾。 “吴王兼浙东、浙西两浙观察使李甫李大人礼赠太湖翠玉鱼雕一只,恭祝林大人……” “江西观察使彭越礼赠百年仙米酿10壶,恭贺林大人……” “湖南观察使凉沐大人礼赠象牙席一领、天方地圆象牙筷两对,喜贺林大人……” …… 一大清早,林府内便人满为患。账房处,络绎不绝地传出客人送礼登记宣报的声音。此时,半亩有余的账房里已摆满了宾客的贺礼,人在其中难以移动。实属无奈之下,管家林三不得不将一间厢房腾空,用以继续接收源源不断而来的四方之礼。 此时的林弘明正在前厅接待客宾。着红衣、戴红花、头戴红黄官冠,新郎的打扮令人瞩目。 “恭喜大人……” “同喜同喜……” 虽身份高贵、地位显赫,但面对来者,他不分官职大小、身份尊卑,一律以揖礼回应,微笑以待。 婚礼将于巳时正式开始。所有的人都加快步伐,力求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迎接这场盛大的婚礼。 考虑到安全的原因及现有的条件,陆珊瑶和林弘明违背了儒规俗制里的一些礼教规矩,免掉了到迎亲的环节,直奔入室拜堂一事。 而珊瑶这时正在着服上妆。上好的西域妆粉完美地与嫩白的脸蛋所契合,桌子上那精美金髻凤冠顶凤凰栩栩如生,身上那象征着尊贵与正室身份的深蓝绿色钿钗礼衣轻薄如翼。这般打扮之下,旁边的侍女、无不赞叹不已。或叹其赛西施貂蝉,或疑为仙子下了凡。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弘明过来探查下了珊瑶这边的情况。就在他将要离开时,珊瑶叫住了他:“老爷,小女有事相求。” 这个女人不愧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无论是怎样的请求但凡合理都会被满足。 弘明对于这个请求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这正是人之常情及在之常理。但他奇怪的是,这个请求的发出之处没有一丝甜美与浪美,反而有的只是严肃、冷淡及等待。 他的内心开始紧张了起来。难道大婚前又出了什么问题吗?不过,他还是抑制住了心中的疑虑,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你说吧,我都想办法满足你。” 听罢,乞求之人虽发现了对方细微神态的变化,但也一转刚才的严肃神情。她不再有所顾虑地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我父亲刚驾鹤西去,母亲从小就离开了我。这二拜高堂之时,你娘亲因故不能出席,而陆家这边也无亲族肯上座。到时空无一人,我望着空椅子有点难受。前些天,我想来想去,打算让我的奶娘来参加我们的拜堂之礼,可……以……吗?而且她……她无子无亲,我想……想留她在咱们府上,给她……她养老送终。以后,我想……她……她就是我的亲……亲人。”珊瑶说这些话时一开始还是流利的,不过渐渐地失去底气,变得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了起来。说完话的她低下了头,像是意识自己的请求有点过分与不合理了。这姿态,如孩子和父母讨要好处一般。 而弘明对于这样的想法,没有立马表态,也没有去顾及爱人的举动。他在心里琢磨着珊瑶的这个想法。没有过分,也似乎合情合理,但对于这样的做法,尚未有过先例。历来拜堂之时均为二拜亲生父母或者是义养亲人。但奶娘这样的身份,算得上是一个仆人。他不太敢去背离这统治了当下人文精神的儒家之伦理法度而遭他人的非议。 就在弘明思虑之时,珊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他的跟前并突然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俯首在地。这样的场景,让这个男人有点害怕。这个女人对于此事的决心如此之坚决。也许是这样恳求态度之下,林红明选择了妥协与谦让。他用手揉了揉自己似乎有点疲惫了的双眼,然后仰了仰头,叹息着:“行” “谢……谢老爷,替奶娘谢收留之恩。”这样的答案令珊瑶十分激动,她赶紧又叩上了三个响头。弘明立马将他扶了起来,望着珊瑶水灵灵的大眼睛。他忍受不了如此的柔情,只得将她紧拥在怀中。 待到情绪稳定之后,弘明才想起了正事:“我去安排下人现在去接他。赶不上的话,以后她也是我们一家人。我会尊她为亲的。” “不用了,我三天前派人去接过来了。那时候见你心情阴沉,我没敢和老爷你提。”珊瑶怕是在担心弘明会责怪于她,又把头深深地摁在男人的胸膛之上。 “都一家人,没什么的。她人在哪?让下人给她沐浴准备准备吧。”弘明答应这句话的时候,不忘轻抚怀中美人的秀发。 “宋妈,可以出来啦。老爷答应啦。”随着珊瑶的一声呼唤,从闺房的一处屏风后走出了一位似已过天命之年的妇人。妇人素衣无妆,几分下人打扮,但其气质却如大户人家的女主一般。 “拜见老爷,贱妇将尽心侍奉好夫人,以谢老爷的收留之恩。”这个名叫宋妈的妇人,对礼制规矩好似了如指掌,且有所学识。正行着跪拜,以三叩首为恩谢。其姿其态,十分标准。 在珊瑶的会意下,林弘明轻咳了两声,边用手作势边说道:“起来吧,夫人刚才也说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我也要叫你宋妈了。夫人已有人伺候,你只需好生休养,待我外出忙碌之时多陪陪夫人即可。如有需要,就和林管家说一声。” “叩谢老爷!”宋妈又一次叩首在地后才站了起来,然后在林管家的带领之下离开了珊瑶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