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解围之事过去不到1个时辰的时间,便有一士卒冲入观中搅扰了两人的清净:“报!将军,叛军又派人杀将过来。” 林弘明扶上披风掌上剑,准备下山迎敌去。但见周正义也提了把长矛从大殿中跃出,佩服的同时也有了愧疚:“我的卫队估计还要半炷香才能赶到,你就不用再趟这浑水了,免得让你人亡观塌。一会我下山和他们缠斗之时,你只管藏于观中,不要露出脸面。” 这样的好心安排,却换了周正义的连连摇头:“将军,试想一番。你们若胜,则好之。如若你们败了,刚才被俘之人必会将前事述之而出。到时不仅落得您战死或被俘,我和这小观也一样难保。” “那我一会下山先将刚才几个虾兵斩杀祭旗。这样也绝无人知你的解围之事。此外,我不会战败,只会战死。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说这话的人像是怕剑会不听指挥突而亮出,更加地握紧了剑柄并要往观外走去。 林弘明的大义深深折服了周正义。于是乎,他用矛成栏,横在了观门之中:“将军,大可不必。小人有一计,不知可行?” 见林弘明点头,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断崖的一隐蔽处有一小山道,极为狭窄,仅可通行一人但十分隐蔽,敌人就算追到那处一时也难以找不到。先让山下的兄弟放弃俘虏,轻装登山。趁着敌人还未到来,我们可取此道先行撤离到山的背面。在与卫队汇合后另做打算。我可于山上隐匿一段时间,等敌人散去,自然会无碍了。” “可我这一走,这人间仙境岂不是要遭灭顶之灾?再说了,你不一定能躲过他们的搜查。”虽十分赞同年轻人的法子,但令林弘明犹豫不决。大致的原因是他深知叛军狠毒手段,一旦寻找无果且得知了解围事情后,必会毁观烧山。不仅此间的美景化为乌有,周正义还性命堪忧。如此后果,难以接受。事至此,他再提入伙一事:“这样,以后你就追随与我,许你要职。待我平定这反叛之众,必将你的功劳奏报朝廷,到时再索点钱财修缮修缮。” 习惯了闲云野鹤一样生活的周正义表现出了半点犹豫,但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曾经问过师傅,人生在世何为之美? 尤记得师傅给出的答案是先行孝,需仁善,必报恩。对于第一点,他已经没了机会,真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至于第二点,近两年来的修身养性与览读名著,已逐渐让他怀有仁善之心。例如刚才在山下出手相助之时,他不愿刀剑染血;再论第三点,除去亲人后给予他恩情的人有三个,其中老汉和师傅均已驾鹤西去,只余林弘明一人。 所以,跟随他辅助他就是一个饯行人生价值的报恩行为吧…… 如获至宝的林弘明喜出望外,立马执行起爱将的计划。 只见一声令下,山下的士卒将被俘的黑衣人击晕在地后就奔上山去。 全部的人员在刚才的岔口处集了合。周正义也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裹后就提着枪背着剑来到大家的面前。 通过断崖小径的众人,身上都沾着点露水、落叶与花瓣。他们立于周正义师傅的墓前,恭敬地行了礼。而后,逐一有序从断崖小道往下撤。 一个合格的将领总会有其特殊的一面,如林弘明选择为这群兄弟们殿后。他来到这断崖上孤独的墓碑前,蹲着身子望着。木质的墓碑十分简陋,是从了师傅的遗愿。这用不知名树木头制成的木板上没有刻上姓名,也没生平之类的信息。只有一像“个”字的图案。图案从上往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个与地面平行的凹槽,将剑平放扣入,剑鞘向着崖边的一处灌木丛,顺着这一方向即可发现那个隐蔽的下山小道。如若不靠此办法,极少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发现这一下山途径。这样的设计,不禁让林弘明深深感叹。 就在这时,刚刚穿之而过的小径处隐约传来叫喊声,是敌人杀将上来了,只得收起所有的情绪随队伍迅速撤离。 待大家撤到山下没多久,便看到山腰处的道观之中冒出了阵阵火光。这说明了敌人未能找到他们已恼羞成怒。伴随火光的还有不常见的鸟惊飞、虫兽哀鸣。观门之前的那几棵树,倒下的声音是那么悲壮与沉重。 道观的塌覆让众人不悦,纷纷发誓要杀敌复仇。恰一柱香的时间,500援军赶到。且仅用眨眼功夫,就将这低矮的小山团团围困住。 如狼如虎,似鸣若啸,声再度从山脚处传出。但与之前不同,他们成为了猎人。山上之人则变成了猎物。 在一片火光为背景之下,两军集结对峙于山脚的一处空地。不足100人的突袭小队对抗500精兵,实力差距清晰可见。可困兽之反抗相似无异。敌人明知以卵击石,却似曾相似一样发了疯地想拼死突围。 同样怀有仁善之心的林弘明面对必胜的局面,不愿大开杀戒。一方面,这群人虽险些要他的命,但他希望通过招降赢得人心。另一方面则是不希望在爱将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面对敌人的冲锋,他命令弓箭手张弓搭箭,作威吓之势。见敌人不为所惧,只得将箭射在冲锋之人的几步之处,以为警示。身边的周正义看出了主帅的意图,心中不免有了钦佩之情,暗喜着跟对了人。 如此善心,却不能敌人有所降意。他们纷纷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将瓶中的液体倒在刀上和抹在身心。从他们产生的表情可以断定,此液体乃剧毒之物且可灼烧体肤。大抵是他们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吧。 鉴于这样的局面,林弘明不得不下令万箭齐发。一轮箭雨过后,面前再无挺立着的人。 第一次见到战争残酷的周正义并没有为面前的杀生之象所震慑住,反而是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独自走了上去,用布包住了手后蹲下了身,扯开了一名黑衣人的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男人瘦弱无rou的脸,好比只是在一个头颅上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厚厚的嘴唇如干旱的土地呈现着道道裂痕。这模样,或许对得起农民起义军这一名号了。周正义不禁想起师傅那关于人性的叩问,这些人若是食有米居有屋会至于此? 腹部中箭的男人尚有微弱的喘息声。液体灼烧的疼痛让其痛苦地抖着手。深凹进去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人,眼神里带有似曾相识的绝望了。 周正义正打算从怀中掏出点什么来救助下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时,这个男人突然拼尽了全力,将涂有剧毒液体的手快速地伸向眼前人的脖子。 假如得逞,一恶一善皆往一处,命运同一,均会死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周正义的侧身杀出一个黑影。只见黑影手起刀落,将男人的手斩断了。 断了手的男人,面部更加地狰狞了起来,然辨不得是痛苦还是怨恨?他仍是努力地想将已是被灼烧得焦黑的身躯撑起来,并非常不甘心地将断臂尽力地向着周正义伸出。 而原本善良的人只是一个起身,迅速地抽出挎于腰间的剑,朝着男人的心脏处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声惨叫,恶人永远地闭上了眼。而杀生之人,则只是呆呆地望着依旧燃烧着道观,不悲亦不言。 道观的火变小,小到可以瞧见内头。周正义弃了沾血的剑,缓缓地朝着大殿走去。 烧焦了大殿梁柱开始倒塌了,屋瓦洒落一地。殿中的道祖神像终究在几声木头折断声后也慢慢地倒了下去,只是方向对着大殿之门。而门处,周正义恰好行至于此。 没有在意石板仍存的余热,他跪了下来,十分庄重地向着神像跪拜着。 见此景,林弘明彻底地打消了顾虑,命令士兵开展残忍的补刀环节:向着每一个倒地黑衣人的要害处刺上数刀,以确保其完全没了呼吸。 在这事之后,出了观的周正义便紧紧地追随在恩人的左右。林弘明也将其视为了亲信,委以亲卫总管,并常常与其坐而论道。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周正义总会感谢林弘明。是其再度拯救了他性命。正因如此,他才希望与恩人共创可救天下黎民之伟业,扭转当朝无能腐败与混乱之象。 也是打那起,他的剑成了屠刀,屠戮了许多想要加害林弘明之人。 雨夜的回忆,起于周正义。是被林弘明的那一句话“这事每次都重复,你都讲烂了吧?还都这么激情?”给截止了。 周正义顺着话,点了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安静了,静静地躺院里的石板上。 大概雨也累了。击打到脸上的雨点,开始显得温柔,颇有息事宁人而离去之势。 但几声突然而来的惊雷,扰乱了世间所有人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