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穆公,王健背后有汉朝撑腰,如果我们贸然出兵得罪了汉朝怎么办,要不要先和那边通通气?”公府随军长史左丘扶风有些疑虑,“异人在南方出现,我又听自北方而来的商旅说阴山、耳山一带声音不好做,驻守在那的汉军家属越来越少了。 根据我的推测,汉朝可能已在对异族之战中取得巨大优势才会减少北面的驻军,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汉朝不是明智之举。” “怎么,你怕了?真丢我们穆氏的脸。”另一个年轻人一脸不屑,他是公府留府长使穆志永,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马陵公穆胜的四公子,是穆胜最喜欢的儿子穆志永。 将其加封为公府留府长史,就是让其打理公府之内的事情。 这件事左丘扶风也曾好几次向穆公建议过不合时宜,因为长子穆志明已被定为继承人,这种时候却让四子当家,很可能会引起萧墙之祸手足之争。 前几次穆公只是点点头不再理会,直到有一次他又于后院中提及这件事时被穆公怒斥“管得太宽”后他才明白自己的错处,他错在太上心,他始终不是穆家人,而在马陵城内,所有封地要职都是由穆家子弟担任的,他这样的外人根本没有机会。 所以虽然心里生气,他却不敢反驳四公子穆志永的无礼,更别说他的意见,只拱手道:“公子有什么高见?” “十二年前异人大军入侵代国,我赵国,南面韩国、魏国、宋国、郑国,东面齐国、卫国,西北燕国组成联军,也不过堪堪击退他们,那还只是异人的偏师,汉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完全击败! 汉军要管北面的异人,哪敢对我们动手?两面开战除非他们自寻死路。” “汉军也有两面开战的时候.......”左丘扶风提醒道:“对夜郎,对匈人,他们就是南北开战并全数取胜。” “运气好罢了,再说匈人和夜郎怎么能与异人相提并论!”自己的话被驳斥,穆志永脖子涨红,大声驳斥,因为平日在公府里很少有人会反驳他:“我听说夜郎不过是南方的蛮夷,打战还用藤条木棍。” “那是藤甲.......” “反正差不多,用石头木棍打战和三岁小孩过家家有什么区别,再说北方的匈人,他们被异人追得一路西逃,不过是会骑马射箭的蛮夷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左丘扶风不再争辩,只是点点头表示赞许了四公子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再争下去也毫无意义。 穆胜在一旁没有立即回答,下令让人将穆世明的尸体收敛下葬,不要举行高调的葬礼,因为那样只会让事情被更多人知道。 他踱步向上方走去,身后官吏蓬松的胡须上下抖动,他用手捏着右面的胡须,好像要一根根揪下来一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就是其在想事了,很快就会有结论。 果然不一会儿,穆胜已经下了定论,“志永的考虑很有道理,汉朝那边不用担心。 世明死了,王家小儿必须付出代价,他活着一天就是对我们穆家的蔑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再也不会有人尊重我们家,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出兵。” 说完他看向嫡长子穆志坚,“你去河阴,带着我的命令召集那里的亲兵,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长子穆志坚长得十分高大,一张国字脸很有威严,已经四十多岁的他在父亲面前依旧像个听话的孩子,立即拱手接过虎符,然后道:“遵命,我明天一早就动身父亲。” “嗯,你先去休息吧。” 等长子退下之后,马陵公才接着吩咐:“志永,你奉我命令去集结马陵城的军队,三天之后必须全到城南。” 四公子领命,也高兴带着虎符去了。 左丘扶风觉得有些不妥,让嫡子去集结河阴军队,把马陵城的亲军交给四子.......不过他想起之前的教训,这次没有再开口。 马陵公下令集结的军队都是亲军,没有国君虎符,即使六位正卿也无权征召百姓为军,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获得虎符又不是什么难事。 “带我修书一封给国君,我这要剿灭匪盗,需要使用虎符。”穆胜对着身边的书记官道,赵国当年是汉高祖皇帝册封的王,是汉朝高祖的好友兄弟,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赵王张氏一脉已被各大贵族架空,逐渐失去了权势,如今只是一个象征而已。 书记官点头,熟练的在大殿东侧坐下,开始磨墨动笔熟练书写,显然干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直到大多数人安排好之后,马陵公才转头向他看来,挤出一丝笑意道:“左丘先生,你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只不过老夫有老夫的难处,并不是没考虑你的建议,只是相比之下,你那些考虑没有志永的重要。 将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先生参谋思忖,还要看你的才学啊。” 左丘扶风连拱手:“马陵公客气了,属下岂敢,这是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如果是第一次与马陵公共事的人说不定就会被感动了,不过他不同,他已经见识太多,与马陵公共事也太多,他心里明白马陵公心里想的根本不像他嘴上说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理由,最重要的无非是穆志永是穆家人,而他不是,他始终只是外人。 所以他自一开始就没有抱什么期待,也不会被马陵公的言语所蛊惑,他这么说必是有所要求的,话还在后面...... “大军北上,粮草运输是大问题,要征发至少三万民夫用于运输粮草,还要加收战时税,这些事情都十分重要,而且必不可少,交给别人老夫不放心,思来想去只能劳烦先生了。” 穆胜抚摸着大胡子,拍拍他肩膀笑呵呵的说:“公府之中,只有先生有这些才干,才能担当大任。” “那运输粮草的事.......” “由谷明去,那种粗活累活就不劳烦先生了。” 左丘扶风点头,拱手道:“马陵公如此看重在下,定不辱使命。”他心里却清楚,这是脏活累活他来干,谷明是马陵公的女婿,他去运输粮草,要自己去征发民夫,加派赋税....... 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不做马陵公会换人去做,一切只因为他不是穆家人,在赵国,乃至东方诸国,这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