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前方有几个拿长刀的人过来了。” “你去处理一下。”沐子衿心不在焉地对李思摩说道。 不走官道就是麻烦,每隔几天就得遇上一伙山贼。好在一般的毛贼李思摩现在已能轻松应对,而且刀法还越练越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多时,李思摩回来了。他把新收获的长刀在身上擦了擦,别在腰间。 沐子衿查看了一下他的新刀,“是比之前那柄好些。” 李思摩听了她的话,直接拔出旧刀,扔进了树丛里。一直以来他虽然有一把短刀,却没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像样的长刀。需要用长刀时他随捡随用,下次遇到稍好些的就把之前的丢掉。 换上了新刀,李思摩心情似乎不错,问道:“师父,前面还有多远?” 沐子衿举目眺望。他们三月从扬州出发赶往滇州,一路上景色越走越绿,如今已到了四月,却不知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这都要怪那李老头儿,沐子衿正要回EZ时,他非往扬州传信说让她去滇州帮他办件事。尽管当时她身上还有伤,但为了给李思摩竖立一个好榜样,她只好“谨遵师命”。 她撸起袖子查看她手臂上一条细长的伤口。如今据武林大会结束之时已过去大半个月,她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只有这道伤口恢复缓慢。说实话,她记不起自己跟颜章交手时手臂上受过伤,难道这是弹指发狂时留下的擦伤? 沐子衿放下袖子,虽然这个伤口有些诡异,倒也不值得她为此担忧。现在她最该发愁的是他们闷头行了这几日的路,可有走对方向。 这时,他们前方出现一座茶楼。到了近前,沐子衿才发现那茶楼完全是用竹子搭成的,跟中原建筑不甚相同,不禁心中一喜,莫非他们已到了滇州境内? 沐子衿走进茶楼,环顾四周,发现店里其他人的装束已和中原人明显不同。有几个客人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谈论的事情似乎和他们有关。 她和李思摩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沐子衿找小二要了一壶茶和一盘茶点,问道:“这里可是滇州?” “啊……是。”小二斜瞟了李思摩一眼,露出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离玉几岛还有多远?” “啊……出门往南走,到了月海沿着岸边往西走几里地就到。” 沐子衿喜上眉梢,竟然已经这么近了!但这小二和茶楼客人对他们的态度却透着诡异,她有些放心不下。她提高嗓门,大声问道:“各位可认识我们?” 隔壁一桌头上围着花布的行商听了她的话,像是忽然壮起了胆子,其中有一人出声问道,“刚才这位小少侠可是打倒了六个贼匪?” 李思摩点头表示同意。 刚才问话之人立刻对他的同伴说道:“你们看,我就说不是鬼魂索命,你们还不信?” 他站起身哈下腰,给李思摩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小少侠搭救!我们这些茶商要是不能尽快赶进城里,新茶变旧茶,今年冬天就要穷得光屁股咯!” 沐子衿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见李思摩也在一旁偷笑,于是踩了他一脚。李思摩起身扶起那位大伯。 “草原上的规矩我不懂,但中原的礼节可多着呢。”虽然一路走来沐子衿是这样教导李思摩的,但在这方面她也没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好在李思摩总能把她的话记得很牢,反逼得她自己不敢像以前一样任意妄为了。 “刚刚我听闻,二位此行是要去玉几岛?”隔壁桌上唯一一个汉人打扮的茶商问道。 “是。” 汉人茶商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二位武艺再超群,也莫要去那里送死。” “为何?” “哎!”他叹了口气,其他茶商也纷纷跟着摇头叹息,“要说清楚,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那座岛上住着翟老爷一家。那位翟老爷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却是滇州最富有的茶商,他手中的茶树数量占到滇州总量的一半。直到现在,滇州的孩子还会唱这样一首歌谣:翟玉楼,茶树侯。娶媳妇,挂墙头。有衣服的没裤子,有裤子的没有头。 “这首歌谣说的是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那一晚翟玉楼为了给自己的胞弟娶媳妇,在玉几岛上的大宅里举办了一场盛大无比的婚宴。但那晚过后,他们一家三十几口人没有一个活下来,而且死状凄惨。大多数人被拦腰截成两段,有的尸身被挂在树上、有的被挂在墙上,而翟老爷和弟媳则只剩下身子,至今这两人的头仍然不知所踪。 “最奇怪的是,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当晚全都不省人事,第二天也记不得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证,负责侦办此案的大理寺也一筹莫展。所以直到今日,此案仍是大禹开国以来最大的未决悬案之一。” “既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何现在还不能登岛?”沐子衿问道。 “之前那座岛上住着一些外面来的流民,”说到这里,茶商小心地瞟了李思摩一眼,“我们当地人觉得他们可怜,便任由他们在那里居住。但两个月前,听逃出来的几个人说,他们其余的同伴都死在了岛上。他们因为当时吓得够呛,只看到自己身旁都是尸体就没命地往外逃,所以到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说是翟家人亡灵作祟,吸食人血,还有人说是灭门的凶犯又回来杀人害命。就连最近在这里横行的盗匪也纷纷打起了玉几岛魔头的旗号,如此一来我们普通人便不敢动他们分毫。”说罢,众人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那官府为何不管?”沐子衿问道。 茶商无奈一笑,“这里归玉泽县管辖,玉泽县县令王大人不是坏人,最近也抓了不少冒名顶替的盗匪,但他毕竟也拿厉鬼没办法啊,不敢去碰玉几岛上的……那个东西。” 沐子衿暗自决心办完自己的事就去收拾那个什么王大人。她起身向众位乡亲道别,带着李思摩直奔玉几岛。 他们还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月海之畔。远远望去,月海之上一片碧蓝,看不到对岸,也看不清海与天之间的界限。 李思摩兴奋地冲到海边,捧起水尝了一口,立刻失落地说道:“海水不是咸的?” “这里不是大海。因为水太纯净,所以才像镜面一样反映天空的蓝色。”沐子衿惊讶自己为何懂得这些,略一回想,她应该是在一本叫做《大禹地理》的书上看到的。 他们沿着岸边向西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一座离岸大约一里的岛屿。一眼望去,岛上杂草丛生,依稀可见一座破旧的白色大宅。白墙外,是一大片木莲花树林。以前大概曾有一条浮桥连接岛和岸,但现在只剩几根竹子还漂在水上。 “照顾赤雁。”沐子衿不等李思摩反对,就跃上一根竹子,朝玉几岛的方向驶去。 到了玉几岛旁,沐子衿没有从连接旧桥的码头上岸,而是一头钻进木莲花林,慢慢接近那座白色大宅。没走多远,她就看到有几个人正在墙外刨坑。根据她的观察,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武功,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可知,他们的“老大”此时刚好不在家。 沐子衿冲过去,一人一下,全部敲晕。在进宅寻找是否还有他们的余党之前,她数了数,一共十人。 不得不说,这座翟府虽然现在破败不堪,但当年想必是风光无限。尤其是位于整个宅邸最深处那座名为“紫金堂”的庭院,仿佛漂浮于月海之上。沐子衿暗自畅想如果夜里能坐在那里饮酒,恐怕连神仙都要羡慕。 但她眼下没有时间逗留,她还有事情要办。她仔细查看了各个院子,确定没有其他人,并且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此时天色已暗,她走出大宅回到那些人被打倒的地方。地上仍然躺着几个人,但隐约中她又感觉少了点什么。她把人数连着点了两遍,发现此刻地上只有九人。 正在她疑惑之时,忽然背后一阵杀气袭来。沐子衿脚尖一转,眼前寒光闪过。一柄钢刀,正直直朝她眉间劈下。 锵啷一声,一把刀挡住了那道寒光。 只是这柄刀似乎不是什么好刀,在钢刀的逼压下刀刃已经开始残缺。沐子衿觉得这刀似乎有些眼熟,再看执刀之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李思摩吗? “你怎么来了?赤雁呢?” 李思摩大概没想到在这种紧急关头他师父关心的竟是马。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答:“在茶楼那儿。” 沐子衿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观察李思摩的对手。此人是刚刚被她敲晕的十人之一,她点xue时他大概用内力封住了自己的xue位才没有晕过去。 那人手握钢刀,一个金鸡独立身形飞起,从李思摩的斜上方斜劈而来。李思摩用刀背顶住,正欲发力,那人的力道却霎时消失。他脚步移动,如陀螺般轻快,瞬间出现在李思摩没有遮挡的那一面,连劈两刀。 沐子衿心想,此人的刀法确实与众不同。沙罗门的刀法走的是大开大阖、刚猛无匹的路子,但此人的刀看重的却是刀意的灵动。以此法御刀,相比于刀招沉猛,脚步流动才是关键。 “试试‘影’。”沐子衿朝李思摩说道。 “可是……” “剑意。” 李思摩拔出自己的短刀,任对手欺身而上,每当那人想要转换位置趁虚而入时,他的长刀总会如影随形傍与钢刀之侧,逼迫对手不得不由攻转守。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得以探得空隙以短刀伤及那人皮rou。如此这般几个回合下来,那名刀客身上已遍布刀伤,虽不深,但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必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翟府大宅大门吱呀作响,门内走出一个老妪。 她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出翟家大宅,低声说道:“当初我听了你的话,留下活口,如今活人成了麻烦,反要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老妪陡然飞身而起,像一团龙卷风一样瞬间来到李思摩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