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威 一大早,黎玉就站在“阳春邸栈”门口,对着汴河上来往不断的货船,用半生不熟的汴梁话,配着天生的亮丽声音,放开了嗓子唱:“阳春邸栈咱的家,打尖下货客官夸!” 张用站在柜台后,看着黎玉的滑稽模样,强忍着没笑出来。这个来自异乡的女孩,仔细打量起来还真是耐看,如名字一样温润玉洁,越看越像是一块无瑕的美玉。 接连忙了几天,看着住店的、存货的蜂拥到自己的客栈,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昨日下午,管账乌先生和入库的小二候义,同时向他告了假,一个说是母亲病危,一个说是回家说亲,这种事还没法拒绝,只好自己身兼几职,暂时顶替一下。 客栈刚开业,俩人还来没几天,就先后告假,张用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将近中午,两个客商拿着存条来领货物:10箱麝香,20箱杂乱的药材。当了张用和小二的面,两个客商开箱验货,30个箱里根本没有麝香的影子,全是普通药材! 张用的脸色一下变了:“会不会弄错了根本就没有麝香?” 两个客商不愿意了:“张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着你也不能把我们的名贵药材给偷换了呀!” “就是呀,这货单上还有你的签名呢!” 张用仔细看了看,还真是。 这时候,货场里外挤满了人,有的趁机起哄:“张老板竟然是这样赚钱的,坑人!” 张用哪见过这种阵势,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如何处理,赶紧让小二一路飞跑到后边去找胡其筠。 胡其筠看了看货单,听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些。他不慌不忙地问那两人:“那十箱麝香价值多少?” “少说也得一百两银子!”一个人答道。 胡其筠对身边的小二说:“你去,叫曹坚取一百两银票送来!” 等小二拿来了银票,胡其筠给了二人,然后对众人说:“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人本来想着双方会折腾半天,闹个鸡飞狗跳的,没想到胡其筠一到,三下五去二就给解决了,都纷纷说:“胡老板真是财大气粗!” 送走了提货的两人,张用仍站在那里发楞:我的娘哎,白花花的一百两银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胡其筠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兄弟,走,回去商议一下,把咱的银子追回来!” 张用一愣:“啥?给了人家还能追回来?” “你别管了!只需把事情说清楚,我交给人去办。” 于是,张用一五一十说个大概。又说了心中对管账乌先生和小二侯义的怀疑。 “不能怪你,乌先生是我派来的,我自己处理。只是那小二家在哪里,来这里是谁介绍的?”胡其筠问。 张用想了想,说是乌先生。 胡其筠心中依然明白了几分,嘱咐他说:“你且回去,该干啥还干啥,别脸上哭丧着,这都不是个事!” 随后,胡其筠让人分头去叫乔霸和张耆,到一家小茶馆见面。 张耆到的晚些,他听了经过,有些为难地说:“按说,我弟弟的事,我必须管;但正因为是他的事,我出面反而不好!” 胡其筠摆了一下手:“我叫你来,是让你帮忙拿拿主意,我的打算行不行;合适的人我自然有,你不用管!”当下说了自己的打算,张耆赞道:“老胡,你可真高!” 胡其筠等张耆走后,轻轻敲了一下墙壁,周霸从另一间屋里走出来,笑着对胡其筠说:“我说嘛,这活只有我干合适!”胡其筠点点头,两个人分头走了。 以周霸那帮兄弟们的本事,找到乌先生和侯义还不是小菜一碟?几个人穿着官衣,带着器械,一番吓唬,让两人把编好的谎话,说得漏铜百出,最后看看实在扛不过去,干脆一下子全招了。 原来,“阳春邸栈”对面两家客栈的老板分别叫马骏和马腾,是叔伯两个,生意一直做得风生水起,突然半路杀出来个竞争对手,况且规模比两家合起来都大,不由心生嫉妒。 两人一商量,决定先败坏“阳春邸栈”的名声,使客户不敢再去那里。正好他们和“胡家酒楼”的乌先生有过来往,乌先生给母亲看病还在马腾这里借过钱。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乌先生无奈只好答应帮他俩,等“阳春邸栈”招人的时候,靠乌先生的关系,让侯义借机进去卧底。 乌先生和侯义配合着马氏兄弟派去的两名药材商,在账上做了手脚,而张用被开业忙昏了头脑,没有细看就在账本上签了字,才让他们的计谋成功。 俩人各自拿着五两银子的赏钱,乌先生先去给老母亲抓药,侯义的钱还没捂热,就被周霸带人抓到。当下录了口供,画了押。 胡其筠让张用拿了口供,直接去找马氏兄弟。 张用说:“两位哥哥对弟弟有何不满,说到明处,何必用这样的手段?事到如今,你们看怎办?是报官?开封府的捕头就在门外,还是咱们私下解决?” 马家兄弟看了看窗外,楼下果真是乔霸带了几名差人,个个带了家伙,看样子真的在等着拿人! 事到如今,人家抓着自己你的把柄,如果真的报官,自家有人,人家更有人,到头来落得个丢人败兴,以后还咋在汴河拱桥这一带混 当下只好同意私下解决,任凭张用划个道出来,俩人照办就是。 张用说:“没有别的,先把一百两银子退回来,以后咱们互相帮衬着,你们的客人可以随便来我这里玩耍,用餐也可以,毕竟我这里玩的地方多,只管来就行;我这客满,还可以介绍给你们。” 两人一听,人家说得合情合理,便爽快答应了。 管账乌先生和入库的小二候义,如何发落 张用对胡其筠说:“我都问清楚了,老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看病急需一大笔钱,要不然估计也不会犯下大错;至于那候义,年龄还小,我不忍心断了他们的活路,就让他俩还在这里干吧,我看着他们,多费点心而已。” 胡其筠点点头:“我没有看错你!这也怪我,不知道乌先生的难处。用你哥哥说我的话,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在这方面,你哥哥不如你!你们兄弟俩,都没说的!” 乌先生和候义感激涕零,自此干得十分敬业,三家客栈也相处融洽。经过此次风波,张用对胡其筠十分佩服,竟然到了近乎崇拜的地步,一心一意跟着他学做生意,聚拢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