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对巴中县的情况十分失望,耐着性子去县衙上任。 在县衙见过大小官员,大家众口一词地说着欢迎的话,个个表现得恭恭敬敬。 李开做监察御史时,天天见的也就不几个人,争来斗去地谁也不服谁。现在一看几十号人围着自己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一下子来了精神。 心想,去他娘的!寇大人那样咱学不来,中规中矩还不会吗? 当晚,巴中县大小官员一股脑地汇聚在“巴中酒家”,给新来的知县接风。这是巴中县城最大的酒家,上下两层,二十多间雅间,装修的富丽堂皇,甚是气派。 在一片恭维声中,李开越喝越兴奋,对敬酒的,来者不拒。 酒至正酣,忽然门帘一挑,进来几名歌妓,均身着绿衫,红抹胸分外醒目,身姿盈盈,眉目含情。李开只感觉如同仙子降临,直飘到自己面前,顿时香气四溢,恍如仙境。 琴声起,美人起舞,刚才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众人皆伸长了脖子,随着曼妙的舞姿摇头晃脑。李开起先抹不开面子,偷眼一扫,见众人都在凝神观看,哪里还有人注意自己,便醉心欣赏。 两曲舞罢,众人拍手叫好,众歌妓又去其他房间献舞,只留领舞的美女在李开身边坐了,陪着吃酒。 坐在李开另一侧的县丞李炳起身,大声说:“李大人初到巴州,就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实乃我等为官的典范!此女是我巴州名伶赵妍,唤作巴州赵飞燕,甚有情趣,特地叫来陪李大人吃酒。” 刚才那几名女子身着衣服相同,又都是青春年少,竟然看起来如同一个模样;现在赵妍离李开如此之近,再看时,真的是发如墨染,面似桃红,一双大眼秋波流动,自有风情万种,让人不能自已,李开的心不由一下就酥了。 赵妍斟了两杯酒,伸了一只玉手递过来,樱桃口娇滴滴地说道:“李大人,可否与妍儿吃一杯?” 李开眼睛正直盯了她莲藕一样雪白的手臂出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可!可!” 又吃了几杯酒,李开已经有些醉意。此时,李炳又起身说话:“久闻李大人是有名的才子,能来巴中县,是此地福分。此情此景,李大人如不赋诗一首,岂不美中不足?” 众人纷纷附和。 李开借着酒意,起身离坐,口中说:“承蒙错爱,我就献丑了!昔日曹子健七步赋诗,我也学他,班门弄斧一回。” 众人一阵叫好声。 李开定了定神,思忖了片刻,背了双手,往前迈了一步;未几,又迈了一步------ 到了第五步,站立不动,口中朗然吟道: “巴山巍峨眉含翠, 一江碧水天际汇; 醉看微风斜雨里, 紫燕纷飞成双对。” 吟罢,面对众人说道:“见笑!见笑!”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县衙师爷范不惟起身赞道:“此诗写我巴中县,有山有水,有风有雨,最妙的是雨中成双的燕子!李大人真不愧才思敏捷,才华横溢!” 李炳接话说:“师爷有所不知,李大人写燕子是明,暗喻和赵姑娘成双成对这才是真呢!”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称妙。 赵妍何等精透,早看出李开对自己有意。再看李开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又如此才华横溢,岂是在座之人可比,心中顿生爱慕之情,又斟了酒,和李开对饮。 当晚,李开喝得酩酊大醉。 看着赵妍扶了李开离去,范不惟和李炳会意地相视一笑。 李炳附在他耳边说:“可球别学寇准,翻脸不认人。” 范不惟轻声说:“放心,我看这李大人倒是性情中人。” 李开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睁开眼时,赵妍正站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 李开一惊,恍惚间怎么也记不清楚昨晚后来的事,慌乱之中红了脸对赵妍说:“我贪了几碗酒,多有失礼,让赵姑娘见笑了!” 赵妍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大人要不是醉酒,岂有我的机会服侍你?这也算是上天有意。” 说完,拿了衣衫,帮李开穿戴整齐。李开心中慌乱,仓促用了餐,急急奔了县衙。 衙门口聚集了几十名百姓,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犹如叫花子一般。李开看了,怕生事端,转到后门而进。 鼓声三通,衙役齐喊升堂! 李开坐了大堂正位,众人皆肃然站立两厢。忽然,门口喊冤声、哭声一片,李开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正不知如何应对,县丞李炳附耳低语:“此县民风彪悍,多有刁民,屁大的事都鸣冤告状,案件多如牛毛;大人刚到,做做亲民样子,走走过场,然后交由县衙各部办理即可。” 李开点头,随即命第一个喊冤人上堂。 一个瘦成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走上来,跪倒在地,呈上状纸,口中喊了几句四川方言,李开一句没听懂。 师爷赶紧凑在他耳边:“这人叫王拐子,右腿不得劲,但不是太明显。告的是浑家柳氏被人霸占。” 李开看了诉状,见告的是本县富户胡成,当下命衙役传胡成和王拐子的浑家柳氏。 当堂一问,果真不假,不过柳氏说纯属本人自愿,非胡成所逼。 李开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下判。灵机一动,见那胡成一脸富态,衣着华丽,当下判决:由胡成拿出五两银子,给王拐子作为补偿,柳氏跟谁自愿。 王拐子家徒四壁,眼见浑家不可能回来,白得了五两银子,算是一笔巨资,够自己自花销一年的了,心中自是愿意;胡成虽然心疼银子,但自此后没人再来纠缠,也算了却心事一桩。 满堂上下,无不为李开折服:若按照理律来判,柳氏自然不肯回家,以后闹出什么事来也说不定。倒是李开看似不合规矩的一判,结果却是三人满意。看来这李大人不但是个风流潇洒的情种,断起案子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一上午时间,李开连断四起案子,件件双方满意。这下彻底服了众人,纷纷称赞。 退堂后,师爷范不惟对县丞李炳悄声说:“我观这李大人明显是向着刁民一方,都是让富户出钱了事。” 李炳点头:“刁民虽可恨,但李大人这样做,也未尝不可。富户出了钱,刁民不闹事,咱们不都是脸上有光?” 范不惟点头称是。 接连几天,李开都是此种方法断案。对于鸡毛蒜皮这类小纠纷,一律交给李炳和范不惟处理,自己则该吃酒吃酒,该喝茶喝茶,心潮一来还去赵妍那里尽兴一番,日子过得潇潇洒洒,好不快活,颇有点“乐不思京”了。 他哪里知道,开封府又发血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