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于祝矜的离开,郑先时其实早有预料的。 之前,郑今时任了一段日子的太子洗马,接触到了皇后祝氏,没错,是祝矜的族姐。 而且据甲说,他从未见过祝皇后,郑先时就明白了,祝矜和祝家必有一段说不得的秘密。 当郑先时和祝皇后说起自己是祝矜的丈夫时,郑先时明显感到祝皇后眼中闪烁。 嘴中说道:“矜妹的运气不错啊,能遇见你这样的夫婿,你可要好生得珍惜她。” 郑先时再傻,也听出来了其中的异样,只是言是,默默不说话。 祝皇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就转移话题,明日让矜妹进宫来吧,许久未见她了。 回到家后,郑先时将见到祝皇后的事说与了祝矜,并纳闷道:“娘子,祝皇后何时与你有联系的,我竟是才知道当今的皇后是出于祝氏的。” 祝矜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就直接依偎在郑先时的怀中,摩梭一会儿后,开口道:“夫君,其实我之前是知道这个族姐的。 但听母亲说,她要嫁去吴郡,我就以为她不在明州了。是我出了阁时,她送了我支乌木簪,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明州的。” 祝矜的头贴着郑今时的胸膛,双手抱住他。郑先时亦是抱住祝矜,感受着祝矜的温暖。随后,二人顺势躺在床上,侧着身子。 此时,祝矜,双手仍是紧紧地抱住郑先时,耳朵紧靠着郑先时的心脏处,听着他的心跳声,默默地流着泪。 而郑先时,左手托着祝矜的头,右手轻轻抚摸着祝矜的背。 二人就这样地温存着,脑海中想着过往的艰辛。 面对祝陈两家长辈的诘问,恩师的指责,同僚的非议,郑先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祝矜却没有郑先时这般的幸福,用力抱紧郑先时,似乎他下一秒就要离她而去,问道:“夫君,若我不见了踪影,你可会来寻我?” 郑先时此时正处迷离,眼早已半闭,迷迷糊糊地回答道:“你若没了,我跳河去。” 听了这话,祝矜眼中的泪更是绷不住,说道:“傻子,你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说完,就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郑先时看着湿润的胸膛和怀里的祝矜,一动不动,生怕把她弄醒。 待她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了。看到祝矜醒了,郑先时笑着对祝矜说:“娘子怎么像个孩子是的,流了一夜的口水,都弄湿了我的衣襟。” 祝矜脸色通红,仔细想了想,又不能说是泪,就只能默默接受自己流口水的谎言,还真是羞煞人哉。 但又见祝先时还有说下去的势头,就直接上手,与他扭打一处。 郑先时以为祝矜是恼羞成怒了,也就笑呵呵地随她摆弄了。 这一天的傍晚,祝矜见过祝皇后后就直接回到了家中,带着不甘与落寞。 但女人总是能伪装自己心绪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夫婿面前。 晚饭桌上的二郑兄弟自然是没有察觉丝毫,但全夫人可是敏锐地察觉到祝矜的异样。 饭后,拉住祝矜,问:“好妹子,可是有什么难说的事?说与我罢,可不能堵在心里,容易得病的。” 祝矜望着一脸担忧自己的弟妹,泪水一下子忍不住了,流了一会儿泪后说道:“好jiejie,我怀孕了。” 全夫人一脸惊讶地说道:“这可是好事啊,怎么用如此伤心?你若怀了孕,大哥那是该有多高兴的啊。” 祝矜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是啊,他要是知道我怀上了,他应该会多高兴啊。只是,千万可别是个女孩啊。要是女孩,此生如何能与祝郎相见。 在明州,一直有个神秘的宗族,她们族中以女为尊,内支甚至全是女性,这就是祝氏。 祝氏世代行巫,或以巫修道,或以巫治病。 祝氏分内外二支,外支就是所谓人们口中的祝家,就好比甲也是身出祝家,与寻常宗族别无他样。 而内支就不一样了,尽为女子。凡有育龄女子,则可外出寻男子成婚,育子归男,育女归祝,以此繁衍。 若族中女子交女祝氏后愿留夫家,祝族允之。而女归祝族后,祝族精心抚养,一视同仁,教以礼仪族规、文章诗礼、歌舞才乐等。 待至其葵水初至,则教授其术,越五年,可嫁寻夫育女。 祝氏内支常称祝族,祝族女子不可言祝族事于夫家。归族后,亦不可言夫家事。 而祝族不限婚事,可再嫁,且祝族嫁女常以祝家名,而因祝氏女善,世人常言祝氏善教女。 世上的女子入夫家,初时必是蜜里调油,女子生活得很滋润,但时间一长,茶米油盐,家常里短再加上色衰爱驰,丈夫变心往往能压垮女子,而女子却要为了孩子,默默忍受。 但祝族不一样,族中女子可以随时向族中说明心意,无论是否生育,祝族将接回祝氏女,并交付夫家一定钱财,意为两不相欠。 因此,祝族里是一群活得很好的女人,有的专心教育族中的女儿,有的专门为族中的生计忙活,有的潜心修炼巫术。 祝族之内,又有内系。 是由祝氏中极有行巫天赋者进,无论里外,皆可入内系,则族中极力培育。 祝族内系必须在二十岁之前嫁人,并且生育完女儿后,必须回到祝族,传承巫术。 很遗憾,祝矜就是祝族内系的,她虽是出身于祝氏外支,但怎奈天赋太高,葵水来后,就直接入了祝族内系。 也正因如此她的及笄礼一直被催促,而且祝矜的母亲虽是嫁与祝氏外支,但提出合离也能够成功的。 而祝皇后也是祝族内系,她甚至是下一届祝族的族长,将她叫去宫中,也正是为了此事。 可祝矜与郑先时正恩爱着,怎么舍得离开。 祝族还是很人性化的,再加上族中内系的人还算充裕,就允了祝矜可以晚些年归祝。但女儿必须交出来,这个口子是不能开的。 世上之事总是这么让人感到无奈,祝矜生下了斖斖。 夫妻俩的脸色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郑先时高兴坏了,直接取了个小名给女儿,斖斖。斖斖意为诗文或谈论动人,有吸引力,使人不知疲倦。 郑先时希望这个孩子日后能如一首好诗,美好而生动。 但祝矜此刻可没有这个心思,正难过骨rou分离呢,又不能和兄长说这事。 但看到夫君对斖斖的喜爱,斖斖怎么都要去争取一番。按例是要等孩子满月才归祝的。但由于生子为女,女子在坐月子的期间常常受到白眼,故而常有还未满月就归祝的。 祝矜就先推说孩子早产,身体要细细调养,不能动弹。 过了半月,推说孩子已死,找了个死婴,这样子的女死婴几乎是随处可见,天爷啊。 当然了,祝皇后也不傻,但也是有心成全祝矜,就也没有追究这件事了。 至此,本是个圆满到底故事。 但天有不测风云,东女国没了。个人的命运在国家的命运前是有多么的渺小、不值一提。 祝族也陷入了危机,祝矜不能看着养育自己长大的宗族随之覆灭,再不舍郑先时和斖斖,最终也是回到了祝族,希望能帮助宗族度过难关。 她还是选择和郑先时,说明了情况,做了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郑先时震惊后表示理解,并说到八月十五不见我妻,便跳河去。 后来,八月十四东女国国都破了,苦等一天后,没见到祝矜的郑先时,也跳了河。 祝矜么,许是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