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总算是酒罢归家了。甲有国公府的马车来接,丁是自家的马车马夫,丙的话他儿子来的,走前还特地给三人各留了两包醒酒汤。而乙到底是家底薄了些,让店小二帮忙赁了辆油壁车。 是于老三的车,乙可是他的老主顾了。上了车,不等乙吩咐,就直接向他家驶去了。车马慢慢地行,穿过了一片的繁华灯火,穿过了一片的码头渔火。 光亮阑珊时,来到了一处昏暗的小巷,巷中唯有几处留了火光儿。只见于老三寻到一处人家,院里有棵香樟树,看样子有个十三四年了,轻车熟路地扶乙下车、敲门、报名。 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老管家见是于老三,道了声谢,结了下账,就把乙扶到了卧房。原本在书房理账的夫人,正想着夫君怎么还不回来,这四个人也是的,每次都死命地喝。 想着想着,就去了厨房,熬下了不记得丙的儿子什么时候送过来的醒酒汤。正熬着,听到了大门那的动静,就知道夫君回来了。 夫人忙出去看,见老管家将乙扶到了卧房,就回了厨房,将熬好的醒酒汤端了过去。吩咐好老管家:“陈叔,这儿交于我就行了,你且回去歇着罢,记得和陈嫂说一声,明日去与斖斖置办及笄礼的东西。” 待陈管家走后,斖斖溜了进来。见夫人在小心地喂乙喝醒酒汤,又见乙醉中带着一丝的笑意,就知道乙没有醉。 斖斖就笑嘻嘻地说道:“阿母,阿爹是和谁喝的酒啊。可带了什么吃食来啊。” 夫人知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呵斥了她:“你就知道吃,昨日里的葱烧海参被你一个人吃尽了……” 夫人本来想就简单说她几句。可谁承想,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越说越起劲。从昨日的海参说到前日的鱼籽,又说起她的刺绣是糟蹋丝线,还讲起她的字是怎么怎么的平庸,连给丙七岁女儿提鞋都不配…… 说着说着,乙清醒了些,也不知道是醒酒汤发作了还是别的,迷迷糊糊地望着夫人正在训斥侄女,似乎刚刚夫人不是在给自己喂汤吗,好温柔的,怎么现在开始训起斖斖来了。 本想着不能太娇惯孩子,说说斖斖也好,听听也就算了。但见夫人越讲越起劲,又看着侄女唯唯诺诺地站着,脸红扑扑的,还低着头,不时还小声争辩两句。 她不争辩还好,这么一争辩,更是难搞了。 乙本来是笑着看待,但是听着听着,有些莫名的头疼,就试着小心翼翼的止住夫人,说道:“夫人,还是早些休息罢,天色不晚了,明日再训,明日再训…… 斖斖,还不快回房!明日还要早起去买胭脂呢。” 又转过头,小声对斖斖说,“这么晚了还吃什么,会胖的。明日再说,有条鲜黄鱼。” 斖斖听到有条鲜黄鱼,想到其中的鲜美,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夫人,就屁颠颠地回房了。 乙见斖斖回了房,又见夫人面色不善,心中一紧,忙挤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笑嘻嘻地说:“夫人,辛苦了,也早些休息吧。” 夫人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她本就没什么不开心的。 但看到乙这副样子,心中顿时燃起了三丈无名火,“辛苦?是我命苦!我平白无故地,嫁到你们家来,这么多年的幸苦cao劳也就算了。就单说今天,我辛苦收货理账,你到好跑去喝酒了。 喝了也就喝了,你们四人也难聚,可怎么会喝这么多,得亏有钱兄弟剩下了的醒酒汤。这也就罢了,我说斖斖的时候,你插什么嘴?斖斖都快及笄了……” 虽然有些波折,但乙回到家还是挺温馨的。 可甲回到申国公府的小院就没有多少温馨可言了。刚躺下不久,国公府的佟大管事就着急忙慌地来寻。 这佟大见甲醉醺醺地躺在床上,忙叫人将他扶到议事堂,随后又吩咐人,将他屋里的醒酒汤熬上。 此时的议事堂只寥寥几个人,那申国公正焦急地在堂内走来走去,手里还攥着一张纸,口中还不时问,“吴先生可来了?”见佟大同着两个杂役,将甲掺来。 甲迷迷糊糊的,见突然就到了议事堂,脑子中还是有些迷糊,找了张椅子,直接坐了下去。郑公爷见甲这副模样,更加着急了,看了言佟大。 佟大心中一紧,连忙解释到:“公爷,吴先生才回来,醉得不行了,吩咐人去熬醒酒汤了。小六子,还不快去催催。” 郑公爷也无话可说了,只是有些心累,好容易碰上了个大休沐,府中的属官回家的回家,走亲戚的走亲戚,游玩的游玩,就剩了甲还在国公府,还是个醉的。 小六子将醒酒汤端了过来,郑公爷忙让他去喂。不亏是老钱家的,药效就是好,当年可是宫里的方子,经丙儿子改良后,温性少了,烈性多了。 一口醒酒汤下肚,过了会甲立刻吐了起来,不仅仅是醒酒汤,还有好多残留的酒水。 郑公爷见甲的反应如此激烈,不满地看了眼佟大,好似在责怪他熬错了药。佟大好大一阵的委屈,说道:“公爷,药没错的,是钱家的啊。” 小六子也连忙解释:“公爷,这醒酒汤是他家特制,甲爷早吩咐了,是还有一贴的,用来温补的,还没端上来呢。” 郑公爷,脸色缓和不少,又见甲气色好了些,嗯了一声。喝第二碗后,倒是没有吐什么来。只见甲缓缓开口,“公爷?怎么了这是……”郑公爷说道:“佟大,你来说与甲先生。” ……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傍晚,日落时分,有人给送了封拜帖来,上写着:镇国公御林将军京兆冯宣异之敬拜。 甲仔细看了看这封拜帖。拜帖是寻常的拜帖,明州集市两个铜板一封。 字的话,硬要夸的话,那就只能是说其独具一格、别有一番了。 而且格式还是问题,一没说拜府时辰,二没说拜府的缘由。 甲沉思一会,缓缓问到:“不知公爷与镇国公的交情如何?” 申国公回道:“并没有什么来往。当年他在凉州时,我镇守巴郡。他征东女国时,我去了辽东换防。他任御林将军时,我又去了蜀郡。我调明州前回京述职时,他回凉州守着了。” 甲脑子也是还有点迷糊,又因为舒坦日子过久了,口中也少了些遮拦,就直接开口道:“怎么会?冯家父子可是朝中新贵,天子近臣,公爷竟一点联络都没有?前几天在辽东的豫国公都有信来。” 申国公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带些狡辩地说道:“这有什么,申国公府与那豫国公府可是百来年的交集,他冯家父子再厉害,本公又岂有巴结讨好的姿态与他。” 甲逐渐清醒了,意识到刚刚说话不对,但心中想:吓,看看人家都当上了天下武官中数一数二的职位了,你还傻乎乎地东奔西走,还说什么百年的交集,无非是两条百年的丧家犬罢了。 可这话甲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他现在是有点懵但他不傻。 于是甲回道:“公爷真是高风亮节啊。那既是如此,这冯公爷前来拜府八成也不会是出于私交。那么,这冯公爷现突然造访可是因为什么呢。” 甲也陷入思考之中,申国公见甲在想事,心中就安稳了许多,静静地吃了半盏茶。 佟大见二人都不言语,便提出了自己的怀疑:“会不会是个冒牌货,特地来与我们寻开心的。公爷,看这张纸,一两银子都能买个十几张的,冯公爷不至于如此节俭。” 听了这话,甲不禁看了眼佟大,嘴巴张了张,但心又一想,自己与佟大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必断人财路呢,就改说道:“佟大管事说的确实有道理,不才也一直在想此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