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蛋,猪跑啦!”二婶嚎叫的声音比逃跑的猪还要高,说罢跳起来,跑过去追猪。 “快抓,快抓!”二婶大儿子在一旁跳着脚指挥来帮忙的人去抓猪,自己却站在一边儿不动,声音已经盖过了二婶。 “别跑,别跑!”二叔作为猪的主人一马当先追在猪后面,其他帮忙的汉子们纷纷跟在后面,几百斤的猪发起疯来可不是好惹的,所以大家都没有打算上去硬拦,都抱着累瘫它的打算,在猪后面不疾不徐的追着并且和跑在最前面的二叔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院子里只有二柱子没动,他的工作是杀猪,猪还没有抓来,那就磨刀好了。 刀是铁匠铺里没有的样式,是二柱子祖辈传下来的,木柄由于常年的盘玩摩挲泛着金黄油亮的光泽,二柱子来回磨了一碗茶的功夫,刃口已经很锋利了,再磨会伤刀的,便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正中央,倚着桌子,这桌子本来是猪的断头台,把猪四蹄绑好之后,放在桌子上,猪头下方放个大盆,从猪的喉管处一刀到底,只插心脏,那血就顺着刀口流到盆里,正常杀猪的过程就完成了。 但是此刻本应该躺着放血的猪,正慢镇子乱跑,光二婶家的门口就跑过两回了,二叔带着人跟在屁股后面追,猪还没累,二叔他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二柱子,你在哪儿嘎哈呢,等着挨宰啊,赶快过来抓猪。”二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第三次追猪路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二柱子气的大骂。 “我不能抓猪,追完猪,力气跟不上,就不能一刀毙命了。”二柱子玩着手里的刀,一脸诚恳的说。 “不抓,那根血肠你就别吃了。”因为没追上猪,二婶已经气急败坏了,冲着二柱子就是一顿骂。 头根血肠是二柱子杀猪的规矩,第一根煮好的血肠是二柱子专享的,通常二柱子会趁热吃一口,剩下的包好带回家孝敬老娘,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个爱吃血肠的老娘,才让二柱子定下了这个头根血肠的规矩。 听到二婶不让吃血肠了,二柱子没办法只要把杀猪刀套上刀套别在腰间,晃晃的走出院子,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还是得装装样子。 刚走到门口,就见从东边那肥猪嗷嗷嗷的冲了过来,后面二叔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二柱子、抓、抓、抓住……” 二柱子眼见那肥猪疯了一般冲来,侧身躲过,随手一记重拳,捶在猪头之上,把那猪捶了个趔趄,二叔见状大吼一声,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下把猪扑住,两腿紧紧夹住,双手使劲扯着猪耳朵,随后帮忙的众人追上,七手八脚的终于把猪摁住,在二婶的嘱咐下,麻利的绑了起来抬到桌子上,二柱子手持尖刀,一刀直插猪的心窝,在猪的惨叫声里,热血滚滚落入桌下早就备好的盆里,东北农村的大年就从这一口年猪开始了…… 二柱子麻利的开始分切猪身、猪头、猪蹄、猪尾巴,然后开膛破肚心肝脾肺肾,最后扯出肠子清理干净准备灌血肠。 忙活了一上午,猪rou该下锅的下锅,该埋进雪里冻上的冻上,二柱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二柱子,你过来。”二婶泼辣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回荡起来。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算时间血肠该熟了,二柱子笑嘻嘻的走了过去,二婶正倚着门框烧火,看见二柱子来了,依然没好气的说“血肠熟了,赶紧吃,吃完了好干活。”二婶这个人平时说话嗓门大,就是随便一句话也会说的让人心惊胆战的,但是心地还是不坏的。 二柱子笑嘻嘻的抽出尖刀,眼光围着锅踅摸了一圈,挑了一根看起来比较细瘦的扎起来,就在锅边的案板上,割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烫的他嘶嘶哈哈的囫囵了一会儿便吞了下去,血肠只有这一口是最诱人的,二柱子吃完这一口,跟二婶要了油纸,打算包起来。 “包什么包,放一边儿,先干活儿,干完了吃了晌饭再说。”二婶一向面冷心热,想留二柱子吃一顿杀猪菜,便找了个没干完活的理由,二柱子也心知肚明,眼见院子里男人们的活儿早就干完了,便蹲下来继续烧火。 二婶把锅里的熟rou血肠都叉了出来,留下nongnong的飘着厚厚一层油光的rou汤,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萝卜干、酸菜之类的菜一股脑倒进去,这些干菜最是吸油,越是熬煮越有味道。 午饭之后二婶用陶土盆盛了半盆的杀猪菜,加上二柱子吃了一口的血肠一起让二柱子带回家。 “这位小施主,请留步!”二柱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都是mama见到了这一盆杀猪菜该如何高兴,如何夸自己几句,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想必是叫自己,回头一看,是个身材高大的老道士,清瘦的脸颊上留着三绺胡须,在北风的劲吹下,显得衣袂飘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 “叫我?” “对,刚才看小施主,神力过人,一拳止住疯猪,下刀子的时候又稳准狠,若是与老道学武想必将来必成大器,未来不可限量。” “不行,你少来,我别当我瞎,你看你那样子,明明是想骗我杀猪菜吃!”二柱子见老道双眼飘忽,脚步轻浮,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的陶盆,一眼看穿了这个老道士的妄想,今年这个年自己和mama就靠这盆菜了,想从我这里要走一口就算我二柱子这十几年白活了! 二柱子抱紧手里的陶盆,脚下加速,但那老道士就那么闲散散的走着,长袖飘摆潇洒自在的走在二柱子身后,始终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那老道笑意绵绵的不断游说二柱子拜他为师,二柱子有时候烦了便回他几句,没想到这么边走边说的几句xiele气,二柱子竟然走岔气了,看着那老道精光四射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菜盆,二柱子心道,不如到山里走一圈,说不定林子茂密能把老道甩到山里面去。 想到这,二柱子一转弯向山里走去,边走边回头跟老道士说,我住大山里,你跟我来啊。没想到说了几句之后,自己竟然岔了气,二柱子赶紧重新调整呼吸,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捋顺了气,一气之下头也不回的七拐八拐走了半个时辰,再回头一看,果然老道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这时金乌飞坠,玉兔当空,天已经黑了下来,二柱子猛地想起,这大山山深林密,若不是走熟了的本地人,外地人十有八九会在这里迷了路,虽然正式严冬不用担心野兽,但是大山的寒气也是不可小觑,若是在山里呆一夜,第二天人肯定冻成硬邦邦的一条了。 二柱子心里一急大骂自己,若是老道士因此冻死在山里,让自己以后如何是好。 二柱子端着陶盆按照原路又仔仔细细的走了一遍,这一遍走的慎之又慎,遇到岔道还走出老远去查看,这一走就是一整个时辰,竟没有发现老道的踪迹,二柱子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想起家中的老娘,黯然道:“不是我不找你,我也尽力了,你自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这次不怨我了。”便端着盆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