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瞑眸禁地凄冷寂荒,湑观主一定不会喜欢的吧。” 幽蓝深邃的长廊尽头高坐着一金发龙角华袍。他坐在极高之处,湑濡殽仰着脖子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想必殿下就是极帝烛阴了。”湑濡殽淡淡说道,寂疏渊在湑濡殽一侧放下湑岄,向远处离去。 “我还以为许久不见,你已经忘了我这个师父呢。”极帝慢悠悠的从高座上走下来,“你既然来了,你弟弟我自然会救的,只不过,我还有些许条件。” 灭门之仇,多年欺瞒,如今还被这烛阴以湑岄性命相威胁,我究竟还要这样隐忍多久..! 湑濡殽嘴角微微抽动,衣角都快被攥裂。见他如此,烛阴竟开口大笑起来,“我要你深修十年,坐我潇阳堂掌门的第二把高座。你意下如何阿?” “灭我旃屹,还要以我壮兴这潇阳假道...”湑濡殽轻嗔道,“可别这样说阿,你也是我们潇阳堂十年的好弟子,自七岁就不再受旃屹门教诲了吧。” “恬不知耻。”湑濡殽不语,原来自灭门惨事那时自己也才仅仅七岁,弟弟更是才呱呱落地从未见过阿爹阿娘... 烛阴此来目的不过是想让我强增法力发挥寄灵血的作用,我当真要为其爪牙,任其利用吗? 湑濡殽垂首看了看地上昏迷着不省人事的弟弟,最后还是怔怔答应了烛阴的要求。 ... “为什么?那夜游神的任务呢?”季盏不解,追问道。 “夜游神我已派其他小神官去了,你就安心跟着屹寒大人吧。”影珽简言少语,不肯透露半分。 “那湑濡殽...还有多久才出差回来?”季盏轻问了一声,不知道如今怎么变成这样,白寔也被派遣回赜星帝境做事,我只剩一个人了。 “那个什么屹寒究竟是谁?当真和我身世有关?”季盏早就听过无数妄言,如今真的有消息反而警戒起来。 “你去看看,你去看看就知道啦!”影珽被问的不耐烦,“屹寒大人现在就在西侧小院等你。” 连影大人都尊称那个什么屹寒为大人,估计来头不小...到时候真是我什么大牌亲戚,我要把湑濡殽也赎出来,就再不用辛苦了! 季盏来到西院,直面一股寒气,真是人如其名。他打了个哆嗦叩了叩门。 “进。”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屹寒大人正对门口,正襟危坐。他戴着一个骨质半面具,只露一双浅灰色的双眼。一头杂乱短白发,肤色略深,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 季盏站着有些手足无措,行了一个礼,二人也不语,空气凝固。 “坐。” 屋内坐垫都被下仆拿出去晾晒了,季盏左右看了一眼,便随地坐下了。 着实有压迫感,季盏含首朝着地板发呆,这屹寒大人也不多说几个字,根本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是什么。 “你终于长大了,倒有我年轻时的英气。”屹寒大人注视着眼前季盏的一举一动,颇有感慨。 “你我能坐谈安然实属不易。” 屹寒叹气道,“当年龙邪联姻,天下大不满。你父亲与龙族勾结,弑父杀弟,稳坐王位。你的兄长也是心狠歹毒之人,学你父亲的老路,将你从云霄抛下。” 季盏震惊至哑口无言,我虽知自己不是白狐神官,倒也不至于流着穷凶极恶的jian贼之血。那湑濡殽会如何看待我?!灭门仇敌... “你说谎!我十八年以来身上并无邪眸之迹!我不可能是瞑眸邪族的人!”季盏愤吼道,起身要走。 “你不愿承认我也理解,瞑眸邪族的孩子十八岁才开眼,这也是我与你现在才相聚的目的。”屹寒说的不急不慢,倒令季盏惶恐。 那赜星婚宴上所遇...当真是父亲,还有兄长... “摊上这种身世,我倒不如去死。清清白白十八年,我是绝对不会和瞑眸邪族去行苟且之事的!”季盏拔刀利速,却被屹寒只指打掉。 “我并非龙族邪党。自被自己的亲哥哥手刃九死一生逃出来后,我的理想就是革新瞑眸邪族,与龙族相隔两道!”屹寒大人阐述道, 季盏也冷静了下来,“我自是主张六州和平,不然你影大人也不会如此敬重我。”屹寒继续说道。 “你刚刚如此偏激,是还有何挂念?” 季盏缓缓下坐,摇了摇头。“这般身世,哪配留恋什么...”只是想不到自己最渴望的亲人竟是自己要革翻的顶层恶主。 “没错,自踏上这条路,便再无可顾虑了。”屹寒起身上前,拍了拍季盏的肩。“按辈分你也应称呼我一声叔叔,你放心,我自会培养你。让你亲自报仇,共成瞑眸大业。” “...叔叔” “明日是你的生辰,我会开瞑眸七星阵,介时月光大起。你也会苏醒瞑眸之力。”屹寒言毕,便起身离门,“明日子时,你在此次等我。” 季盏只好作退,回到寝房,湑濡殽的床铺已空,桌上他的竹简也被清理。“湑濡殽...还会回来吗?” 季盏苦笑,“回来又能如何,告诉他,我是他灭亲血仇的同盟子祠吗...” “咚咚..”叩门声响,门未闭。季盏回头,是灼大人。“阿盏既然随屹寒大人修炼,行李包袱自然也要打包带去西院,今日影大人特派人来收拾过,方便你打理。” “谢过影大人,谢过灼大人。”季盏作礼道,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配件。灼言见季盏言少神伤,也十分惋惜,毕竟在沦夜阁共处多日,共患难亦共勉。 当初季盏和湑濡殽一同来,如今只剩季盏一个孩子,却也不能告诉他湑濡殽的真相。 “湑濡殽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季盏还是忍不住问了,虽没停下手中的劳务,泪却滴了下来。 “他会回来的。只是,你不必等他了。” 灼言也不便说太多,只是安抚季盏好好修炼,回想自己前两世同样诸多遗憾。大概人生,十事九憾。 “可湑濡殽是我多年唯一挂念的人。” 季盏停下劳务,双手有些颤抖。 “我从小就是伶仃孤苦。是湑顷照料我,而后旃屹灭门,湑濡殽也不见了。” “我又回归暗夜的沉寂。我以为我此生该如此,可是湑濡殽回来了。完好无损,风风光光的回来了。我便起誓,从今往后一定要照顾好他。” “不负湑顷,不负他。” 想不到竟是如此,灼言也有些语顿,但主命难违,而且季盏若是知道影大人已经卜算到湑濡殽是羊入虎口... “你好好修炼,强大自己不是能更好的保护湑濡殽,不愧对养父?” 灼言转言说道,“据我所知,瞑眸邪族与生俱来便有瞑眸,待十八岁开眼后可施法蛊敌,甚至生出邪骨。威力不容小觑,堪称元宙第甲” “那又如何。邪不压正,瞑眸邪族在六州的名声已毁,我又能如何。”季盏叹息一句,“若是正,又怎会被神族所贬,沦为堕神。” “他们食人血以滋补体能,下俗恶心!我决不与之为类。”季盏嗔怒道,“那也是当今邪帝受龙族蛊惑,龙族野心勃勃,贪图瞑眸邪族神力才与之联姻。”灼言试图说服。 “灼大人这番为瞑眸邪族辩解,倒是自己去当这瞑眸邪族人!可偏偏受苦的,只有我!”季盏大骂,灼言恼羞成怒,急匆匆离开了。 “季盏先生,我来帮你送行李。”猫七走了进来,“...多谢猫七前辈。”季盏已然木讷。 坐着猫七的马车随行李一同来到沦夜阁西院,以前行事匆匆从未注意,这西院小庭倒是别致。 “你便是我屹寒阿兄的亲侄?长得好生俊气。” 西庭走出一装扮奇特的红发男子,左侧头发剃至眉高,全数向右侧捋去,断眉峰眼,左眼角下有两个银钉。 “你是谁?”季盏冷问,那人倒笑了笑,“我是你鸿阿叔。听阿兄挂念你多次,这模样果然惹人欢喜。以后有什么麻烦,我鸿阿叔一定罩着你,如何?” “你看起来很年轻,不像叔叔。”季盏回答道,“哈哈哈哈,好孩子,那就叫我鸿哥吧。我是你叔叔的生死之交,你是他亲人,我也会待你如亲。”鸿笑谈着,被过来的屹寒打断。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屹寒玩笑道,想不到叔叔也会开玩笑,只是他的面具一直没有摘下来。 虽然是成年瞑眸邪族开眼仪式,但陈列的法器也随意简单。屹寒大人摘去季盏颈部的绊魂珠后,让其端坐在阵眼。 季盏坐下后,只感觉体内平静如水之间有股陌生的力量从左眼升起,扩散,便再无感觉。 “你起来吧。”屹寒示意道,开始收拾法器。“结束了?”季盏有些意犹未尽,“不然呢?”鸿笑了笑。 季盏去寻来了一面铜镜,右眼还是一如既往的金色,左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深色。“有何变化吗?” “我来瞧瞧。”鸿走近了定睛一看,“不对劲,阿兄,你来看看。”屹寒才放下手中的法器,走了过来。 “阿盏,你这只左眼是什么时候变成金色的?”屹寒的语气严肃,季盏怔了一下“刚来沦夜阁,就是这个模样了,眉毛也变成了断眉。” “你这眉毛倒像是青丘狐族的眉毛。”鸿仔细打量一番,“确实,我以前有一个狐狸朋友,但是...被猎户杀害了。”季盏回想起往事,如果那件事不发生,我和湑濡殽也不会离开潇阳观的吧... “暮帝悲风也觉得我像狐族。”季盏新启一个话题,不再沉溺悲哀往事。 屹寒思索道,“先帝悲风早已驾崩,无人可寻证。鸿,你去问问灵帝怎么回事。”鸿点了点头,转身撤走。 “不必去。我想起来灼大人说沦夜阁找到我们时,我和湑濡殽倒在一起。在旃屹山上被发现的。”季盏回忆道。 现在想起沦夜阁找到自己与湑濡殽也绝非偶然,山上积雪皑皑,杂草丛生,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力气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灼大人他们治好我的伤,我就马上苏醒了。记得当时还未清理伤口时,我右眼眶满是血迹,十指,甲缝里也皆是淤血,还有就是打斗留下的伤疤。”季盏回想起当时,还是十分触目惊心。 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戾气深重的大怪物,满心想的都是杀人杀人杀人。但自己是如何变成怪物的?季盏扶额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