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老赵一手掌舵,天色愈发阴沉,海浪也逐渐汹涌。老赵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艘货轮并不大,算上他也不过十来人。此时入春数月,正是捕鱼的好时节,老赵看着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海鲜和忙碌的水手们,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这些水手都是勤恳跟着他在海上出生入死的好伙计,他们在哪儿生长,家里有些什么人,甚至cao着什么样的口音,老赵都一清二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古话总是没错的。在渤海上捕鱼,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风险高,回报也大,老赵若不把这些人的底细打探清楚,又怎么放心他们在自己手底下干活? 数年来不畏死的精神,和手底下这帮好兄弟的精明能干,让老赵迅速地发展成山东第一大鱼商。他凭借资深的捕鱼技巧,不过多时便摇身一变,成为山东屈指可数的豪商巨富。纸醉金迷,挥金如土,这些词似乎本就是为他这样的人发明的。 可老赵却闲不住。他出身贫寒,对这种优渥的生活从骨子里便有一种畏惧,即使是最上等的名酒,最性感的女人,最奢华的别墅,也难以满足他喜爱冒险和刺激的天性。于是,即使在妻儿的不断劝阻下,老赵还是将财产的大部分交托给他穿开裆裤的兄弟,孙三打理,自己则是继续带着一帮兄弟走南闯北,在大风大浪,电闪雷鸣的夜里酩酊大醉。 老赵打量着他那帮兄弟,嘴角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从某些方面来讲,这些陪着他被风吹雨打日晒的兄弟们比他那远在大陆上的妻子更加重要。船尾角落坐着的一个人引起了老赵的注意。他想起来了,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上周出海前,老赵和往常一样打点着船上的捕鱼设备,码头上的小弟却报有人来访。来访者是个年轻人,剑眉星目,长得也很白嫩。那年轻人自称“萧绝”,对老赵慕名已久,特意从中原赶来,也想跟着老赵一起出海捕鱼赚钱。老赵在海上行船多年,一眼便看出这萧绝从没任何出海的经验:萧绝不仅细皮嫩rou,手指更是修长纤细,没有老茧,像是从没握过货轮上麻花般粗细的绳索。老赵本欲拒绝,可那萧绝竟携带了孙三的信物,说他是孙三的侄子,小时便常听他讲老赵的奇闻异事。老赵仍觉疑惑,不到半月前他和孙三才在曲阜酒楼大醉一场,却不曾记得孙三提过半句萧绝。只是正巧船上的分拣员回家办丧事,老赵思虑再三,还是将萧绝留了下来。 看着萧绝那双修长纤细的手,老赵竟走了神。这双手看上去干燥,稳定,若恰巧握着一柄剑,这柄剑是否会成为杀人的利器?此时萧绝正蹲在船尾,手里把玩着一条肥硕的,还在不断吐气的三文鱼。他伸手将鱼轻握,上下晃动,感受着鱼的重量。他紧接着又将鱼拿到耳边,轻轻拍打鱼肚,转而又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个从未出过海的年轻人,难道真对一条三文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老赵心中一惊,这小子莫非是来劫货的?但他想起萧绝闻到鱼腥味晕船的滑稽模样,又不禁对自己的多疑啼笑皆非。“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罢了,”老赵看着萧绝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自忖道。 老赵正想责备萧绝离职偷闲,一道数米巨浪猛地袭来,撞得货轮险些倾翻。老赵被甩到墙上,这一撞将他撞得七荤八素,几乎爬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老赵只得声嘶力竭地大吼,“兄弟们,看货!”海鲜大多用麻袋装了起来,倒是他的兄弟们被大浪打的浑身湿透。 老赵挣扎着起身,欲要清点人数。可在这飓风骤雨的突袭下,他那日渐昏花的老眼根本看不清船上的一切。只听“轰隆”一声,一阵电光闪烁,透过这转瞬即逝的亮光,老赵惊骇地发现甲板上的水手们赫然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老赵只感肝胆俱裂,正要放声嘶吼,突然脖颈一凉,一柄长剑已然架在他的后脑勺上。老赵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森寒的剑意从他的脖子蔓延到他的全身,麻痹了他的四肢。他的呼吸似乎都已停止,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