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洛阳郊外。 一个三十余岁颇有姿色的女子正在河边清洗衣服。 她穿着粗布衣裳,将一捆捆衣服放入水中,轻轻的搓洗。 这是冬季… 小冰河期下,大汉的冬季格外的寒冷。 那河流中的水也渐渐结冰,冻得女子双手僵硬、发紫。 “娘,秀儿饿了。” 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穿着厚厚的衣裳在河边奔跑着玩耍,已经到午时,她的肚子“咕咕”直叫。 她名叫刁秀儿,是这个女子的女儿,如今五岁了,她的父亲服徭役去了,前年走的,两年了还没回来,音讯全无。 至于那洗衣服的女子姓任,村里人知道,她单名一个“蔓”字,也是个苦命的人。 “咳咳…” 突然,任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刁秀儿关心,连忙跑到母亲面前,“娘…你怎么了?这段时间经常咳嗽,娘…别洗衣服了,冻冻,冻冻的。” 一旁同样在洗衣服的妇人注意到了任曼的模样。 “呀…” 她惊叫一声,差点就把衣服丢入了河里。“你不会得伤寒了吧,村东头李娘子的丈夫就是得伤寒,也是你这副模样…浑身发抖,咳声不止,脸色铁青…不几天,人…人就没了!” 说着话,这妇人端起盆子就跑远了… 似乎是唯恐任曼把这“该死”的伤寒传染给她。 “娘?伤寒这么可怕么?”刁秀儿抬眼望向任曼,她虽然小,但是很懂事。“娘去孙郎中家看看吧?得病要吃药的。” “咳咳…”任曼又咳出一声,她轻拂着刁秀儿的额头,“没事儿,没事儿的!” “先回家,娘给秀儿做吃的…今天秀儿想吃什么?想喝鱼汤么?昨晚娘在河中捕到一条…” “对了,秀儿你别忘了,咱们家米缸的下层藏着一个包裹,里面有日常的用度…” 任曼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母亲一般… 对女儿的爱溢满了她的整个心,整个身体。 … 一炷香… 仅仅一炷香,鱼下锅去蒸不久… 刚刚能闻到那鲜美的鱼香味。 刁秀儿不由得欢喜:“好香啊…” 却在这时。 她听到了火房处传来“咚…咚…”两响,刁秀儿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却看到…看到母亲跌倒在地上,她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特别是胳膊,抖得格外的厉害。 “娘…娘…” … 两个时辰过后。 孙郎中告诉刁秀儿,她娘没了…她娘死于肆虐大汉的“伤寒症”… 这酷寒的冬天,越来越多人死在这“伤寒症”下… 这种病…除非在症状之初就用药还有可能缓解。 但…能缓解伤寒症状的药材太昂贵了,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起的。 接下来,孙郎中的话,刁秀儿终身难忘。 ——“你娘坚持太久了…” ——“很少有人,能抗住这伤寒的肆虐这么久!” … … “第四次了!” 睁开眼睛,李木的眼前依旧是古色古香的德阳殿; 依旧是往来的宦官与宫女…井然有序的搬运木桌与铺设竹席; 依旧是里面穿着开裆裤的虎纹单衣与虎纹裤。 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前两次的“火焰”发生的太快,让李木没有太多的真实感,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但上一次,也就是第三次,因为他的尝试,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 这一抹希望出现的快,消失的更快。 李木的目光望向德阳殿的殿门。 为什么? 殿门会从外面反锁住? 是谁从外面将殿门反锁住? 放火焚烧整个宫殿的人与这个反锁殿门的是同一个人么? 一个个的问号出现在李木的脑海。 因为“重生”后短暂的手抖和浑身僵硬…以及痛感,在很短的时间内,李木唯一能够活动是他的脑子。 火焰发生的太快…几乎是旦夕间窜出,这让他根本无法确定火焰是从哪来的? 还有… 在汉代? 什么火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德阳殿内…似乎没有油吧? 还是说,油藏在哪里? 李木有太多…太多的问号了! “咕咚…”一声,李木咽下一口吐沫。 身体的僵硬感逐渐的消失,他已经渐渐的恢复了行动。 如果… 如果这火焰无法避免,那是不是可以告诉所有人…即将到来的火焰漫天呢? 混乱之下… 人求生的本能一定会驱使着他们逃往安全的地方。 又或者说,更乐观一点,大家一起寻找到那个“纵火”者,阻止了这次火焰呢? 李木不相信,这汉宫中会有定时装置… 那么一定会有一些信号,或者是蛛丝马迹。 李木注意到,依旧在手持貂尾,无比认真的打扫的“官帽”的貂蝉… 似乎是因为,他这次刻意的避免了手臂的抖动,没有做出类似“伤寒”的症状,他没有引起貂蝉的注意。 “要告诉她么?” 李木心头自问… 不… 貂蝉是女子,听到这消息,她会彻底慌乱的,这不利于逃脱…或者寻找纵火者。 那么… 李木注意到距离他不远的那个虎贲兵。 记忆中,在第二次时…太医令张奉责问李木,还是这个虎贲兵替他解围的。 “就他了。” 李木定下了计划… 他快步走到这虎贲兵的面前,皇宫内的虎贲兵都是有腰牌的。 李木的腰牌藏在衣衫内,他的腰牌则挂在胸前。 ——蔡武! 他叫蔡武… 很普通的姓,很普通的名字。 至于年纪… 他的面颊上,那仿佛记载着一个个故事的沟壑… 这是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 “蔡叔…”李木试着用“叔”来称呼。 “嘘…”哪曾想,这蔡武听到“叔”这个字,连忙比出了食指,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外面,你得喊我蔡哥…咱两家的关系,可不能让外人知道咯。” 呃… 李木有点懵。 他两家认识么? 不过,李木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他压低声音…正打算开口… 就在这时,那宦官公鸡打鸣一般尖锐的声音如期而至。 ——“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今儿个可是陛下登基后,咱雒阳城内最大的盛会。” ——“都给咱家睁大了眼睛,无论是摆放还是午时宴会时的伺候,谁要掉了链子,咱家能饶了他,咱家上头的‘十常侍’十二位主子也饶不了他!” 因为太医令张奉的话… 蔡武下意识的抬起头。 而张奉的话音刚刚落下,李木那极其细微的话语也传入了他的耳畔。 ——“蔡叔,侄儿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会很让你惊讶、恐慌…但…你千万冷静,千万不要慌张…也不要四处张望、乱喊乱叫…” 李木这沙哑的、一丝不苟的语气,一下子让蔡武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咋了呀?”他连忙问道。 “有人计划在德阳殿纵火,半炷香之后,这德阳殿会被大火淹没,所有人都会死…” 李木睁大了眼睛,他的话一字一顿。 他要确保眼前的这个…不知道该叫“叔”还是“哥”的虎贲兵相信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