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兰禅修回来后,不知怎的,云逸老师也不去她那三进三出的院子讲课了,经常来往小院跑。 但凡她过来,身边总是跟着老实巴交、憨厚有余、智商不足的徒弟刘姨。 刘姨一路前前后后为她cao持安排着,开车送她过来,给她开车门、给她关车门,给她开车门,再给她关车门…… 刘姨年纪都快比云逸大一轮了,脑袋瓜却实在没有她好使。 她见我又回到小院,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又隐隐带有厌恶。 看来云逸没在背后少说我闲话。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是除夕的夜晚。 很多人有说有笑的,忙着包饺子、煮饺子。 院子里的灯光很暗,天气也有些冷,但每人身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正是这些笑容,使我好奇驻足、停留观望。 一个又黑又瘦的大叔端着煮好的水饺,从厨房大跨步地蹿出来。 可能是见我孤单寂寞的样子,他忽又停住脚步。 “姑娘,别站在院子里了,快进来和我们一起吃饺子。” 听了这话我十分惊讶,又很高兴。 从来没有陌生人邀请我吃饺子,况且我好像的确是有些饿了。竟也不害怕这位陌生大叔,只觉得他十分亲切。 于是乎,我和一堆陌生人,围在屋子里吃了一顿十分满足惬意的晚餐。 席间,大伙儿对着一位约莫四十左右、气质优雅的女人十分尊敬,聊起来才知她是一位讲传统文化和女学的老师——云逸。 这位美女老师打扮素净,梳着一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穿着棉衣禅服,面料却很是高级。 后来我又来听过几次课,她还总是特别心善地帮助穷苦人家,还免费给病人扎针。 因我之前的老板在外欠了很多债,连着拖欠了好几月工资。 于是,我就厚着脸皮开口问了问,这里需不需要我来帮忙打理院子,招待客人。 求助的时候,她的身边恰巧站着刘姨,以及其他几个死忠粉丝。 云逸老师很大方地收了我这个学生,并且给我承诺每个月4000块钱。 过了几天她又说3500…… 过了几天又说2000…… 年关将近,她的学生们来给她拜年,每人都给她送了个红包,等客人散去,她还给了我一个红包,里面放着260块钱。 原本我是不打算回家过年的,那几天翻来覆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但我从老家带的钱早就花光了,身上捉襟见肘。 我想了又想,最终决定给云逸老师发送一条短信。 【云逸老师,我打算回家过个年,但是我的情况您也清楚,身上并没有什么积蓄,麻烦您能把我这一个多月的工资发一下吗?】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她突然打来了电话。 “喂,云逸老师。”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暴怒的声音。 “明慧我不是给你红包了吗?你怎么还有脸向我要工资!” 这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从未认识过的云逸老师,仿佛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我被吓得魂飞魄散。 “当初是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还向我要工资!你简直太不要脸了!你这个小畜生!你这个下三滥的小坯子!你们所有人都坑我!所有人都害我!所有人都要把我拉下水!” 她骂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脏话,有些地方俚语甚至我还听不懂,等她完全出了气,她又把电话给挂了。 我被吓得止不住哭了起来,一直哭一直哭,内心完全茫然无措,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阴冷的地下室,素食馆的员工们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只有我一个人的哭声回荡在冰冷的房间。 哭着哭着,我又想起了,她总是把学生的家庭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拉拢经济条件好的为她出钱投资。 当着学生的面,偶尔帮助他人,背着面却把从很远地方过来扎针的人赶回家,让她们自己闭门忏悔…… 原来是我自己识人不清、眼瞎耳聋……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打电话过来。 “明慧,明天早上8点来小院见我!” 还不等我回话,她自己就把电话先挂了。 第二天,我记得很清楚,夜里的大雪,将整座城市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毛毯。 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湛蓝、洁净,万物寂籁,仿若融归一体。 积雪压得枝头不堪负重,“噗”地一声雪堆坠落下来掉进了地上的厚毯。 我却无心赏景,内心惴惴不安。 院子的门是关着的,我以为云逸老师还没到,给她发了条信息,独自在巷子里等待。 不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了。 云逸老师像是刚起床不久的样子,还冲着我咧嘴一笑。 我见到这笑却觉十分惊惧害怕。 “明慧,你来啦!” 她停顿片刻,又道:“这雪可真够大的!” 说着,她拿起墙边上的一把很短的小扫帚,拱着屁股,“唰唰唰”的,一下就扫出一条路来。 “进来。”她回头又是对我一笑。 我跟着她进了北屋,我倆面对面地坐在茶席的蒲团上。 “明慧,有什么事情要好好和老师讲清楚,昨天你没头没尾地发来信息,害老师误会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镇定,和昨日那个暴跳如雷、满嘴粗话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的皮肤本就白净,一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再配上一副青翠小巧的玉耳坠,更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然而她此时面上虽带着微笑,眼里却凶光毕露,在这美艳皮囊的映衬下,竟像是条蟒蛇一般阴冷慑人。 “明慧,你说你要回家?”她又问。 “嗯。” 我点了点头,心下了然,不再慌乱。 “回家需要多少路费?” “卧铺一趟500多,来回要1000多。” “什么!这么多!”她惊得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随即,她又镇定下来:“唉,傻丫头。” “唉,有什么事要懂得和老师商量,不然没头没尾地开口要钱,老师是会误会的。” 我小声迎合道:“是的老师,我见您平时帮助过不少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向您求助。” “我见你平时表现,是很老实的,老师相信你。” 她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一支笔。 “老师给你这1000块,加上上次的红包,够你来回路费了。” “不过,虽然老师这钱是送给你的,不要你还,但还是想让你立一张字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故意问道。 “是为了考验我的人品?” “没错,的确是为了考验你的品格,希望你回去过完年,还能够来这里继续工作,老师仍旧希望你来当我的助理。” 这么傻的助理,这世上的确很难再找到了。 “好的。”我点点头。 我把字据写好交给她,她从包里掏出1000块钱给我。 我毕恭毕敬地接过钱。 “谢谢老师。” 结果,我当然没有再回到她身边工作,把她气够呛。 云逸老师虽贵为尊师,却经常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即便是最要好的朋友她也总是爱嚼舌根。 譬如这次吧,她就在北屋,说梦兰如何如何坏,老是找一堆不相干的人让她做针灸。 此时我正进去送些点心,梦兰恰好也从西屋过来找她。 “云逸!云逸!” 梦兰边走边喊,嗓门贼大。 云逸老师原本十分厌恶的一张脸,突然就像变一样,马上变成另外一副脸色,满脸假笑堆作一团,把她手头上的一把紫砂壶替过去。 “喏,这是你要的清代老物件。” 梦兰接过紫砂壶,笑着回西屋去了。 说实话,就连我这只被宰的小羊羔子,也忍不住被她的演技连连惊叹。 恨不得给她颁发一座年度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金熊奖、银熊奖、白玉兰奖、黑玉兰奖…… 有木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