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夜交谈三四天后,谢辰月突然病了。不过一日,满朝文武皆知,谢辰月因病无法起身。 一时间本就不稳的政局更加动荡。 有人猜是因为战场旧疾,致使谢辰月如今病情,有人猜是因不满摄政王霸揽朝政,傅党暗害,甚至还有传闻谢辰月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等等。 就在人心浮动之时,第二日傅沉言竟也告了病,未曾上朝。 一时朝堂之上风闻更甚,都怕是君主想亲自揽政,故而下了毒手。 赵晟只是各派了两个御医上门诊治,既没说去看谢辰月,也没说去看傅沉言。 傅沉言正在府上看着傅沉词,昨日他忙了些没有喂药,她竟将药偷偷倒了,一问原因,说是怕苦。 可傅沉言执了汤匙去喂她,却不见她喊一声苦,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之前他一勺一勺喂,她一勺一勺喝的模样。 昨日朝廷派来诊治的太医到了,两顶软轿抬来,没人去迎。 谁都知道那轿子跟停在摄政王府的轿子别无二致,都是空的。 既是空的,自不必去迎。 傅沉言只道谢辰月是跟自己在耍心眼,不是真病,故而也告病,省得外头人揣测他对有知遇之恩的谢辰月起了杀心。 毕竟当年封军师衔的时候,是谢辰月主张的。 他知道谢辰月不是为了抬举自己,而是要将他带在身边好好看着。 刚好他无甚大事,索性陪他去了,顺便听小皇帝的话,互相监视。却不曾想平安王这两年将朝政揽了不少,如今敢公然跟他叫板了。 只怕这才是谢辰月的目的,自己分了他的权,他就派皇族来分自己的。 到底是小他两岁,也没有根基,遭他摆了一道。 傅沉言没有生气,只是怀揣着不甘心。 他病,那自己也病,看那群草包臣子怎么乱政。 只是傅沉言不知晓,谢辰月是真病了。 谢辰月之所以不再打仗而是弄权,皆是因为他阵前受了不小的伤,到底是少年,即便熟悉兵法谋略,精通武功,力道与精力上还是同壮年将军有差别。 伤了肺经,从前线退下来,回宫把政去了。军政二权,他必然要攥住一个。 也因着这个伤,谢辰月经常在朝上咳嗽,却从未告过假,故而这头一次不上朝便引来无数流言。 至于这正主,此刻却在府中烹茶对弈,好不快活。 只是偶尔传来轻柔的咳嗽声,教老管家着急。 谢辰月不紧不慢地与自己对弈,心思却大半不在棋盘上。 朝堂乱了,他的计划就得以施展。 傅沉言再留在这里,迟早要夺去他不少朝政大权,可放他去边疆……赵允德所言倒也不算错,傅沉言若是得了军权,与他分庭抗礼也不是不行。 总之有傅沉言在,自己的治国策就无法好好施展。 对于这个少年,谢辰月没有一点好感。 他去查过傅沉言,什么信息都无法查到。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傅沉言避讳如深。 落下最后一子,白子胜一目。 谢辰月一叹:“唉,终是输了。” 一旁管家立刻端药上去,待谢辰月服下,识趣地端碗退下。 四下无人,谢辰月微微昂首对着前方唤了一声:“七月,悄悄去星相宫将张廷华带来见我。” 星相宫中的天师张廷华是他趁新帝登基,宫中政局四分五裂之时插进去的人手。 他从没指望过赵晟信自己,不过赵晟也不见得多信任傅沉言,可只有万事不可信的时候,人才会去信天。 不过大半个时辰,张廷华便来了。 恭恭敬敬行礼:“十一月拜见主子。” 这是两年来谢辰月第一次找他,十一月,也就是张廷华万分担忧。 “你就在这简单算上一卦,该是让傅沉言去边疆,还是留他在这。” 十一月立刻解下腰间卦玉,五块黑白两面的圆形玉石被抛至桌上,三白两黑。 十一月闭了闭眼,有些气力不足:“是地水师。” 谢辰月心沉了沉,他对卦象也有些研究,知晓是上坤下坎,也就是上地下水,只能暂时压制水,若是水心不纯,势必要反扑。 “看王爷面色就知已懂此卦,是凶。” 谢辰月理棋的手一顿。 “杀他,是小凶;留他,是中凶;放他,是大凶。” “你退下吧,”谢辰月摆手,“不必在宫中为本王铺垫什么,安心卜卦便是,这卦如实呈报给皇帝。” 七月带十一月走的途中也问了卦象,十一月如实答:“卦不好,就看爷是否能狠心了。白坎黑坤,偏偏坎胜坤一子。” 七月不是太懂,却也知严重,先前陪在摄政王身侧的十五个人,只剩他一个还留在这,其余都被送往各处做暗钉了。 十一月在七月耳边嘀咕:“傅相不是称病?你想法子药死他,我猜测王爷终究要心软的,毕竟与他同战两年。” 七月本心动了一下,却须臾反应过来:“不可。爷的性子你我清楚,瞒他私自动手就是叛徒。” 十一月无法,只得祈求卦上能有转机。 谢辰月与傅沉言病了几日,赵晟知道他俩还是想继续病下去,只是朝上一下缺了两个重臣,不能再让群臣猜疑了。 他当这个皇帝,却处处受制,眼中阴霾更甚:“去请张天师来。” 赵晟心知肚明,二人皆病无非是因为是否要跟边境议和而起,只有卜出卦才能堵悠悠之口,否则他偏帮哪一边,哪边就会独大。 听张廷华说了卦,赵晟圣旨也拟好,并广宣朝臣,他要去看望谢辰月。 看谢辰月是恩,放傅沉言去边疆也是恩,两恩相平,便是两权相平。 谢辰月明白赵晟要来看自己,就知那道封师的圣旨,也会同时进傅相府了。 不日,赵晟早朝告宣:“近来邪祟不平,扰朕两位肱骨之臣安生,以命张天师卜告,原是边疆不平,邪气丛生,朕已命两广总督曹拓任车骑将军,傅相仍为百军军师,点兵点将,七日后启程平乱。” 大臣还在纳闷那傅沉言还躺在家里,怎么能行军,却不曾想第二日朝上就见着生龙活虎的傅沉言领旨谢恩,带着虎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