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李一鸣陪着老爷子在后院打起了养生拳。 爷俩边打边聊,很是轻松惬意。 待收了拳路,一旁伺候着的下人赶忙给老爷子搭上一件披风以免着凉。 “老咯。”李传家感慨一声:“这才打一遍就浑身冒汗,真是不服老不行。” 李一鸣笑笑,陪着老爷子走进后堂奉茶,弯腰倒水的功夫搭着话:“父亲哪里见老,要儿子说,父亲完全还可以立朝为我大燕再cao劳十年。” “那还不被沈伯琏给恨死啊。” 五年前李传家致仕归乡,离开朝堂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被沈伯琏猜忌排挤,若不然以老爷子的身体,完全可以再干十年。 此刻,安伯自堂外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请帖,引来父子二人的关注。 “太爷、三老爷,相府派人送的请帖,说相国请太爷去相府,闽南道刚送来的吴桂山茶,请太爷去尝尝。” 望着被放在桌上的请帖,李一鸣严肃起来。 “父亲昨日傍晚才入的京,今天沈伯琏就下请帖,这是给咱们示威呢。” “入京来,怎么都避不开和他见一面。”李传家倒是没太在意。 京城是沈伯琏权力的核心所在,情报系统必然无孔不入,自己入京即使再如何轻车简从,也逃不过。 “为父去会会他,自五年前离京归乡,也确实好长时间没见了。” 用罢早饭之后,李传家便不耽搁,登上马车赶往相府。 相府正门洞开,总管沈撰满面笑意的迎候在此。 “老部堂您慢点。” 守在马车旁,沈撰双手扶着李传家下车,嘴里一口一个老部堂喊的亲热万分。 李传家呵呵笑道:“哪里敢劳烦沈总管亲迎啊。” “哎哟,老部堂这是哪的话啊。”沈撰搀着李传家往相府内走,一迭声的谦卑:“小人在您面前那就是个奴才,您这话可是折煞小人了。” “宰相府里七品官。”李传家言道:“老朽如今赋闲在家一介白身,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老哥哥这是还记着老夫的仇呐。” 突然的一道声音响起,紧跟着便是一身便服的沈伯琏含笑出现。 他没在正堂等待,而是在这前宅的园林里等着。 李传家松开沈撰搀扶的手,满脸挂起笑容走上前,三步远外拱手作揖:“老朽拜见相爷。” “快免了。”沈伯琏双手扶起,笑言道:“老哥哥别怪本相就好。” “老朽岂敢。”李传家说道:“老朽年迈昏聩,继续赖在朝堂,上不能为陛下分忧,下不能济世安民,能早些致仕还乡颐养天年,心里感谢相爷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心思。 相爷位尊权贵,还是直呼老朽名字吧,不然,老朽听的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沈伯琏把着李传家的手臂走进园林中的一处亭子,嘴里寒暄着:“老哥哥长本相十载,唤一声老哥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相爷可是宰辅。” “那都是虚名罢了。”沈伯琏一挥手:“什么宰辅、国丈都是虚名,再过两年本相干不动了,也学着老哥哥你退下来颐养天年,不也就是一介白身,凡夫俗子了吗。 来,尝尝这吴桂山茶,七天前才从武夷山上摘下来,汪庭伯有心,派人一路加急送进京来的,就为了本相能喝上这第一口,这泡茶的水也是府里下人忙碌半宿,才采集到的露水。” 李传家端起茶船,放在鼻翼下轻嗅,由衷赞叹:“好茶好水,还没喝,光是闻这香气,老朽就顿觉精神抖擞,这浑身上下的老毛病似乎都好了不少,看来老朽想要长命百岁,以后得常来相爷您这沾沾福气啊。” “随时恭候。”沈伯琏哈哈一笑,也替自己倒上一杯:“只要老哥哥来,这种东西随便享用。” 李传家嘴角挂着笑,连连点头,而后便沉默品茗,悠然自得。 相对而坐的沈伯琏沉吟少许后主动开了口。 “老哥哥自打五年前致仕之后,这几年可是从没入过京,这次怎么有闲心雅致,想到入京来了。” 李传家放下茶,道出来意:“还不是为了老朽那个不成材的大孙子,二十多岁了还没成家,老朽心里,急啊。” “是吗。”沈伯琏来了兴致:“这么说来,老哥哥这次入京是有心仪的人家了,哪家的姑娘那么有福,能入老哥哥的法眼。” “户部尚书姚渊的闺女。” 沈伯琏面上笑容为之一僵,随后恢复如常,继续含笑说道:“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好,很好。” “本相若是没记错的话,姚渊是秦国公的女婿吧,十几年前北伐草原的时候,老哥哥还做过秦国公的副将,是有这么回事吧?” “相爷好记力。” “老了。”沈伯琏摆手叹道:“六十多岁,都快老糊涂了,这脑子越发的不灵光,一双招子也是越来越花,马上就快看不清道咯,比不上老哥哥你戎马一生身子骨硬朗,羡慕哟。” 李传家哪里听不出沈伯琏话里的威胁和不满,当下依旧装傻的附和道:“相爷说的哪里话,陛下万岁相爷百岁,相爷还得替我大燕,再cao劳几十年呢。” “干不动了。”沈伯琏哈哈一笑,说道:“现在都快老糊涂了,再干下去那不成将错就错了?做官啊,眼要明,心更要明,本相也想安享晚年。” “江南水土最养人,相爷若是想要安享晚年,大可荣归故里。” 沈伯琏眯起了眼睛:“既然老哥哥如此向往,正好本相在江南有几处宅子,老哥哥大可过两日就去挑一处先住下,等本相致仕,你我两人品茗对弈岂不快哉?” “老朽病体残躯时日不多,就别折腾了。”李传家苦笑道:“还是回关陇老家吧,关陇风沙是大了点,不过只要院墙打的深一点、夯的厚一些,料想也能抵御个七八。” “风沙自天而降,院墙又有什么用。” 沈伯琏为自己添茶,垂着眼帘说道。 “天时,岂是人力可以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