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春宴。 立了春,初春乍暖还寒,积雪都还没完全化开。 原是沈皇后在时说,初春时宫里所有春.色都汇在一起,也比不得留园二三分,春日的第一场宴就办在留园。 后位空悬,今年负责这场宴的是宫里位份最高的贤贵妃。 沈国公府的马车往皇室园林赶去,车内香云鸣不平,“我们过几日就赶路去兰陵,劳什子去参加春宴。” 主子不喜这些场合。 沈惜看得开,“送帖子的是贤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她是打定主意要把我请去。” 本来过了初十,就准备动身去兰陵,陆启云行刑日子定在元月二十四日,少不了要留在盛京过个元宵,没想到贵妃亲自下了帖子。 留园,原是叫留春园,字面意思,外头春.色尽了,留园还留了几分春.色。 都说留园是块宝地,黛瓦白墙里的花骨朵花期长,宫里百花园中匠人精心培育也望其项背。 沈惜不喜欢赶早,马车在留园外面停下时,这里外面停了不少车驾。 扶着香云的手时,听紫苏说,“这是庐陵公主的步辇。” 车辇华贵,周围纱帐是百越国进贡的蝉纱,女子婀娜身影端坐其中,美人如花隔云雾,贤贵妃娘家在朝中得脸,连带着女儿在皇帝面前也讨喜。 香云想到不愉快的事,“庐陵公主和文忠侯府谢芷小姐是手帕交,庐陵公主来了,肯定少不了谢芷小姐。” 这一提就想起佟蓉蓉大婚那日,她们沆瀣一气,手段也没多高明。 文忠侯府谢家落败,靠着谢云景支撑门楣,庐陵公主和谢芷也没多亲厚,不过是相当谢芷的嫂子。 留园门口,几个女官笑脸迎客。 进去前,沈惜打定主意,“过几天就走了,别惹事为好。” 庐陵公主这只飞不出皇宫的金丝雀,也就只能叽叽喳喳吱几声; 至于谢芷,沈惜没太放在心上,也是真心希望她有几分道行,把秦听澜迷得七荤八素,让秦听澜跑到陛下面前说,非谢芷不去。 “沈惜跟在先皇后身边,见识了不少,今日这留园春宴如何?” 廊下,不少姑娘围着溪边在曲水流觞,以花为题作行酒令,沈惜倚在旁边瞧看,不知贤贵妃何时过来了。 “皇后娘娘在时,五郡十七县闹饥荒,南边洪涝遍地,流民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哪里及得上现在的太平万象。” 庐陵公主彩衣飘飘站在贵妃之侧,言语间一踩一捧。 就是说,当年皇后办的春宴,比不上今时今日。 “我那时小,喜爱看热闹,现在少了蹴鞠骑射之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沈惜反应过来,连忙又补充,“啊,不是说娘娘,不过娘娘也尽力了,这留园的花开的极艳,人儿个个也娇美。” 花是留园的,娇美是士族女眷,没提过贤贵妃一句功劳。 贤贵妃瞅望那群女眷行酒作诗,露出轻笑,“到底是本宫不如了。” “没有没有,娘娘伤春悲秋了,大家脸上都笑逐颜开,怎么会是娘娘不好。”沈惜忙着摇头解释,耳边佩环晃动起来泠泠响。 贤贵妃很忙,只是嘴角压了下,立刻又有别的事去忙了。 身边女官随口给贵妃找了个理由脱身,沈惜原也不在意,七皇子秦逸的名字敲在沈惜心间,她独自找了个僻静假山歇息静思。 庐陵公主跟在她身边,讥诮说起从前,“皇后娘娘山崩,没见你去灵柩前看过几眼,现在倒是替她争这口气。” 早些年在宫里,沈惜住的是凤仪宫,日子过的比公主更像公主,她是昂着脖子的看沈惜的,这口恶气一直都记得。 她想当谢芷嫂子,谢芷心仪秦听澜,她自是看不惯碍事的沈惜。 听到秦逸名字,沈惜心里想到一个庞大计划。 奈何这只聒噪金丝雀一直絮絮叨叨,沈惜蓦的停下,“你挤出了几滴眼泪,现在又在这里编排什么呢?” “我是评论不得姨母,世上能评论她的也屈指可数,公主殿下觉着要论理,现在启程回宫里找陛下,或是去宝象山找太后娘娘。” 留园沈惜较为熟悉,沿着这片杏林直走有座假石山,山上有凉亭,是个安静地儿。 没走开几步,庐陵公主就拦在她前面,把路挡得死死的。 金丝雀问,“你和谢少卿相识?” 沈惜不由皱了眉,宫里规矩坏到这种程度了,公主泼妇似的拦人? 沈惜登时就想到谢芷,金丝雀困在宫里,耳目闭塞,她越发觉得这只金丝雀更像个棒槌了。 “都是士族子女,相识是什么大事吗?” 金丝雀看她没否认,立刻追问,“你们在茶楼私相授受。” 谢芷说,看到她们出入一间茶楼。 她不便出宫,特意央着母妃在春宴上加了沈惜的名字,让母妃身边的女官去送帖,就是要一五一十问清。 “谢小侯爷端方君子,爱惜羽毛,不会做私相授受这等事情。” 沈惜眼里迸射冷光,斜睥着五彩锦衣的金丝雀儿。“殿下气势汹汹来问罪,是想同我吵一架,然后呢?” 她提步靠近庐陵公主,拉扯她的水袖,不由分说往玉泉馆走去。 “春宴最热闹的就是玉泉馆,我们走那里去说,把事情掰扯的明明白白,也让众人来品鉴一二。” 动作干脆利落,气势毫不退让,直往刚才来的路走。 这架势,非要在大家前面掰扯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沈惜步步紧逼,庐陵公主反而心里怯了,“沈惜你干什么,我不过私下问你,你这是要把事情捅破天吗?” 她对谢云景,本就是少女含春,怎么可能把心思在光天化日之下剖出来。 沈惜打定主意似的,根本不在意她挣扎告饶,非要拽着她到人多的地方,把话掰开了说。 庐陵公主挣扎不过她,双脚抓地,连忙的告饶,“我也是胡听来的,你既和听澜表哥定下了,就不要在和谢少卿不清不楚,惹人闲话。” 看她敢这么莽,庐陵心里能确定,这消息八成是不真。 “我也是为了谢少卿着想,以后我是要降到文忠侯府当侯夫人,不能让他有流言蜚语才来和你问清楚。” 庐陵解释着,无意间一道人影闯入她视线里,仿若看到了救星,眼露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