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你又说往城外跑就有能脱困,城外到底有什么?现在倒好,还是被抓进来了。” 昏暗的地底,幽绿的青苔长在潮湿阴暗的墙壁上,墙上数个凹槽上的挂着几个将要燃烧殆尽的蜡烛,火光摇摇欲坠。偶尔飞过的虫子,让本就并不充裕的光线雪上加霜。 “啧,这种令人讨厌的气息,真是久违。” “老头,怎么,你以前还蹲进过大牢?” “你试着靠近那个面具人。” “什么?”旅行者惊呼一声。这牢里除了他,只剩带着面具的江送禾了。 江送禾抬头瞥了旅行者一眼,面具左侧眼角偏下,散发着一痕幽红。使得旅行者勉强看清面具是何样:似哭非哭的半月弯眼,与咧大的笑口,宛如一个小丑一般。 旅行者起身,缓步靠近江送禾,一步,两步,三步,他停了下来。这是最安全的距离,对于他们两者都是。 “敢问阁下名讳?”旅行者率先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江送禾。”江送禾继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月星辰。”旅行者对于江送禾的态度也只是淡然一笑。 然后空气又再度陷入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以及虫子的嘈杂声。 “喂,死老头,你究竟想干嘛?我跟你那么多年的交情了,还给我卖关子?”月星辰后退半步,确定了江送禾并没有注意这边,小声嘀咕。 没等到回应,月星辰警惕地望向江送禾,惊奇地发现,江送禾不知何时死死地盯着他,火光闪烁于半边面具,月星辰看向江送禾的双眼,却得到无垠的幽邃与漆黑。 地牢里,一道身影就那僵硬地站着,而另一道身影则无声地靠坐于墙角。 其实江送禾只是看到了月星辰自言自语,一惊一乍,他疑惑地看着月星辰,并没有什么恶意,他甚至连月星辰在说什么都没听到…… 此前不久—— 城主府,偏厅,办公处 “威利斯,我想问你要个“人”。”德莱特神情严肃,坐在椅子上,与之相对的是刚刚在城外震慑住月星辰的牛头人。 “别给我摆这副模样,你这条哈巴狗,认识你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德性?还给我整那么严肃。咋的,当上领导了?”牛头人放下手中那一叠纸张,显然是月星辰和江送禾两“人”的口供记录。 “嘿嘿,你现在才是领导吧,威,就一个答复,给还是不给。”德莱特自知被牛头人看穿,也不装下去,哈哈一笑。 “你都难得来找我了,你开口了,这人你肯定是要定了,我还能不给吗?从小到大,每次打架我都打不赢你,次次耍花招。”牛头人威利斯会心一笑,挠了挠头 “那肯定,你这头蛮牛,天天仗着自己力大,谁跟你玩这套。” “那亲爱的‘黑光’小队的队长,您又为什么对这么一来历不明,又戴着个鬼面具的人族那么上心呢?毕竟你以前可是……”牛头人没有讲下去,只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早不干那些差事了,还叫我队长呢?我现在就一为钱奋斗,为吃的苦恼,为找不到爱人而悲伤的小狗。”德莱特苦笑着连连摇头。 “行了,你把人放出来吧,等会请你去喝酒,敢情你可别拒绝我啊,那么久没见。”德莱特作势起身,好似还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还跟我遮遮掩掩呢?有啥就讲出来。”牛头人瞟了德莱特一眼。 “没,这椅子坐的不大舒服,人族那边好像有个叫‘沙发’的玩意。下次整一张来坐坐,你这椅子硌得我屁股疼。”德莱特哈哈一笑,说完就溜了出去。 “我去你的,下次给你整一张狗皮沙发好不好。屁话真多。通告拿了吗?”威利斯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转眼一看,发现桌上的纸张早就被拿走了。 “…………” ———— “这位戴面具的先生,您可以走了。我来为您带路。”一名虎头士兵拿着一枚发着深蓝色光芒的钥匙打开牢门,毕恭毕敬地请了江送禾出来。 “那我呢??”月星辰也凑了过来。 “没有人来为你提供证明,或者如果你想这位先生一样,上面的人直接发通知下来放人的话也行,不过看来是没有了。”虎头人将月星辰拦住,冷冷地说道。 “啊,该死的人类商会。早知道不淌这趟浑水了。”月星辰哭着一张脸独自退回了阴暗的角落。 “我来为您引路,请抓紧这条红绳。”虎头人将牢门重又锁上,将腰间的一条红绳递给了江送禾,确认江准备好后,虎头人缓缓向前走去。 在近乎完全无光的匝道中,虎头人领着江送禾七拐八绕地走着,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分岔口,匝道逐渐变宽。 一步、三步、五步、七步,江送禾心中细数着虎头人的步数,以及每一步走的步幅。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下意识的。 虎头人解开系在手上的红绳,推开古朴的石门,对江送禾做了个“请”的手势。 落日的余晖如丝缕般洒入幽暗的通道,从虎头人身侧走过,步出大门的刹那,江送禾的瞳孔不自知地收缩 德莱特在门槛旁候着,而布莱恩则是在不远处望着那灿烂却又垂暮的余日。 “好久不见。”江送禾喃喃道。 “江,你这是什么话,不过几个时辰罢了。走,咱们为你接风洗尘。”德莱特爽朗一笑,拍了拍江送禾的手臂,喊上布莱恩,向外走去。 江送禾的脑里不断地回想着刚刚的画面,那像是一副出世已久的画像,哪怕吹去了表面上的灰尘,但仍拭不走橙黄色的污渍,与那温和的辉芒相融,模糊了记忆中的两人。 不知何时,他们已走入了繁华的街市,“人群”的嘈杂声将江送禾拉回了现实。太阳一点一点被地平线侵蚀,而街道上早已挂满了灯火。“人们”摩肩接踵,使得街道变得拥挤。 食物的香气从四周围传来,街道旁,客栈外,猪头人吆喝着卖包子,蒸气自笼中冲天而出,驱散了刚入秋的微凉。 其它的摆铺的商人们自然是不甘落后,吆喝声一声比一声大。打铁声、喝彩声、讲价声接连不断。比武的擂台、路侧的花式表演,引来“众人”阵阵欢呼。而集市才刚刚拉开帷幕。 可琳琅满目的商品却不是江送禾所需要的,江送禾现在只想的是找到德莱特和布莱恩,毕竟如果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还得靠这几个相识不久的兽人。 兽族素来以身体素质著称,无论是什么样的兽人,身形都比其他种族高大,哪怕是像格拉斯这只猪头人,也比江送禾高出一个额头的高度,更不用说大街上的兽人们了。 是的,江送禾迷路了,来来往往的兽人如此之多,虽然身形不一,但光看身型,的确很难辨认出谁是谁。 江送禾只好硬着头皮前进。走了没两步路,在江送禾的不远处,辱骂声络绎不绝。人群围成了一个圈,堵在了路中央。 江送禾不想惹麻烦上身,但是呢,事与愿违,身在异乡为异客,麻烦似乎总是找到他身上。江送禾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蜷缩在斗篷下面, 当他正想往路旁离开时,异变横生。 圈中央一只狮头人和一名壮硕的人族男子缠打在一块,人族男子弯腰,后脚顺势上前,一个上步抱住狮头人往“人群”里推。 狮头人乱了方寸,失了重心,脚下一软,被带推出去。围观的观众来不及躲闪,被连带撞倒在地。而路过的江送禾也无法幸免于难。 兜帽滑落,了无生机的苍苍白发裸露在“人群”中,江送禾感受到数不清的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 江送禾扶着路上的木杆爬起身来,定了定睛。看见男子和狮头人在地上缠斗,谁也不让谁起来,而在路中央站着一名瘦弱的年轻少女,在红色的头巾下,几缕金黄秀发乘风而起。 围观的兽人们越来越多,女子向江送禾投以求助的眼神,希望这位“同族”能伸出援手。 江送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向“人群”之间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少女和鼻青脸肿的男子。 可狮头人的同伙们却并不想放走这一位路过的“人族”,一左一右将江送禾堵住,不让他溜进“人群”里面。 围观的“人们”看得更加起劲了,起哄声不减反增,生怕他们不打起来。 江送禾本就急着找布莱恩和德莱特,加上刚刚无缘无故被撞倒在地,自然十分不悦。现在又被恶意拦住去路,纵使再不想惹事,可现在这情形,围观的观众想必是不让他轻易跑掉了。 看着由两侧不断逼近的两只兽人,江送禾将重心置于左脚,右手微微上抬 一步,又一步。突然江送禾左脚猛一发力,右脚换前,右手顺势而出,一记上勾拳攻向身处于他右侧的兽人的下颚“咔嚓”一声,兽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撞进观众里。 江送禾随即一扭腰,同时右拳化作掌刀,向左边兽人的肋间攻去。 反应过来的兽人哪给他这么如意,左臂直起护于肋间,两人接触的一瞬间,兽人右膝抬起冲向江送禾面门来了一记膝击 兽人的护膝在江送禾眼中不断放大,只见江送禾借右手反冲之力,向后一个弯腰,左手托住兽人小腿里侧,向上抬起,右手随即夹在小腿外侧,趁着兽人失去重心,江送禾退步后迅速转身,用肩膀架住膝关节,左手松开后再度抓住兽人脚踝,用力向下一压。 只听见“咔嚓”一声,江送禾松开双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什么也没做过。只留下兽人在地上痛呼。 “这是人族的战技吗?我还以为他们是只会放暗枪的废物。”围观的一个兽人向着旁边的好友说道。 观众们纷纷为江送禾让开一条道,强者为尊,这是兽人一直遵循的信念,而且他们也不想因惹恼这位强大的“人族”而遭受毒打。 “江,我还想着你去哪里了,这么热闹,我就知道是你。咱快点走吧,格拉斯和布莱恩都在等你呢!”德莱特赶来,看到此般场景,不禁咂了咂嘴,心中偷乐,带着江送禾向不远处的酒馆走去。 “新一代人族的命理已经如此之强了吗?得赶紧上报城主。”“人群”最外围,那位将江送禾带出监牢的虎头人离开了事发现场,向城主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