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王妃仔细回想了一番,道:“郡主除了待我比之以往冷淡了一些之外,并无其他不妥,之所以针对我的人,许是因为之前落水一事,觉得是我暗自下的手脚,心里还在记恨于我,再加上凝霜故意颠倒黑白与她诉苦告状,她便顺水推舟。至于凝霜,当真是性情大变,如今说话做事完全不过脑子,甚至还想着去拉拢郡主身边儿的丫鬟,真真是愚昧无知得紧,哪里看的出半点昔日怯弱的性子?” 皇后心下一动,道:“除了性子变了,可还有别的?比如是否失了一些记忆?” 侧王妃一愣,随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您是说,凝霜她……她有可能是……” 就在这时,锣鼓声起,将一众人的心敲得一颤,侧王妃的话音也随之消失,只是那未曾说出口的话,在场几人却是心知肚明,历经生死之后便性情大变并不算太稀奇,但若是连记忆都失了,那就还有另一种可能,借尸还魂! 更何况,一个人的性情再怎么改变,也总归会有一些习惯能得以保留,不可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台上的戏一出接着一出,侧王妃却看全然看不进去,皇后那一句话简直就是惊醒梦中人,侧王妃一直觉得斐凝霜是因为病了一场性情大变,心底对她诸多怜惜,对她种种叛逆的行为都是以镇压教导为主,以至于让她变本加厉,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她这个姑姑。如今想来,若是当初的斐凝霜,那是断然不会如此待她的,那个孩子虽然性子软绵怯弱,骨子里却是个孝顺听话的,跟大病之后的这位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后虽然是面向着戏台的方向,眼角却是注意着侧王妃的神色,见她神情几番变化,想来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心下十分满意。 怡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六弟,因自幼便性情恬静淡雅,对皇权并不热衷,不论是先皇还是如今的皇帝都对他十分疼爱,连带着对他的掌上明珠斐凝玉也是宠爱有加,圃一出世便被皇帝亲笔赐予了封号,永乐永乐,便是希望她一生安乐,就连凝玉之美名,都是太后亲自取的。此等殊荣,天下再无第二人能得。相比之下,那一年里,皇后生长公主之时的阵仗,简直可谓之寒碜。产子之时,皇帝正在早朝,太后听闻之后也只是派了嬷嬷过来,公主落地都两个多时辰了,太后和皇帝才姗姗来迟,更是提都未提要为她赐名加封之事,直到满月之后,才堪堪赐了个名。 同为皇女,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居然比不过小小郡主,这无异于当面打了皇后狠狠一个耳光。当年她在宫中根基不稳,又不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所以便只能忍了,如今都十年过去了,那个小丫头居然又无端地来坏她的好事,让她如何不恨! 那斐凝玉先是落水昏迷,接着又是遭遇行刺,明明都自顾不暇了,却还有闲心思来插手宫里的事务,甚至费尽心思去帮那德妃争宠,既然如此,那就让怡亲王府乱得更彻底一点!就是不知道,等她知道她一心疼爱的好meimei,为了救她,最终丢了性命不说,还被别人借尸还魂了之后,会是个怎样的表情!想象着斐凝玉悲痛悔恨的模样,皇后的唇角渐渐上扬。 …… 斐凝玉这一厢也并未认真去听戏,前阵子她遭遇那许多的事情,又卧病许久,按理其他人应当是要登门去探望的,只是瞅着将近年关,又听闻世子妃怀孕受惊,便不敢贸然上门打扰,只是写了书信又送了礼物去怡亲王府,如今见了面,自然少不得要再亲自问候几句。 看着面前一张张暗含关切的脸庞,听着那轻柔软语,换了十余年前,斐凝玉是分不清其中的真情假意,但是如今,却是能看出真真假假,当即浅笑着一一应了。 这些小姐们虽然看似沉稳,到底却都只是十来岁的丫头,对于早就听过多次的戏曲并不太热衷,如今身边儿又没了长辈看着,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斐凝玉支着下巴,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侧王妃这次入宫,定然是要向皇后讨教该如何在怡亲王府里行事吧,毕竟最近怡亲王府里发生的事儿可不算少。 斐凝霜那丫头这阵子做得确实是有些过分了,而斐凝玉自己也没少让侧王妃不痛快,其不说这年事一事将她彻底的摒弃了出去,光是借机把她安置在斐凝霜身边儿的嬷嬷丫鬟们都给处理了,就足以让她恼羞成怒了。这位侧王妃有多少能耐,活了两世的斐凝玉自然是知道的,也就笃定了她是一定会借今儿这个机会向皇后讨教的,就是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把对自己的气撒在侧王妃身上。毕竟,精心谋划了多年才终于让德妃失了宠爱,结果还没高兴两天就被她给彻底搅乱了,换了是她也要生气的。 王玥瑶同几位交好的姐妹低声说了会儿话,目光时不时地扫过静静坐在那儿的斐凝玉,目光微微闪烁,有那么些欲语还休的意味,倒不是因为斐凝玉的安静,永乐郡主素来清冷自傲,这话倒不是白说的,斐凝玉在外确实很少开口,久而久之,那不明白的人便以为是她孤傲了,不屑于众人交谈,实际上不过是斐凝玉不大喜欢说话罢了。 斐凝玉自然也察觉到了王玥瑶似乎有话想要与她说,便微微侧了身子,轻声问道:“玥瑶meimei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王玥瑶下意识咬了咬唇,心中纠结半晌,开口时,却是笑道:“没什么,就是瞧见玉jiejie似乎没什么精神,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斐凝玉知道她没说实话,也没去点破,只淡淡一笑,道:“玥瑶meimei有心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凝霜,往日里她是最喜欢看戏了。” 王玥瑶一听,忙劝道:“玉jiejie不要难过,凝霜meimei逃过大劫,乃吉人天相,是喜事呢,即便如今还病着,却也是保住了性命不是?” 一旁其他人听到,也忙跟着劝起来:“玥瑶jiejie说的是,这戏曲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等凝霜meimei痊愈了,玉jiejie再带她去看就是了呀。” 见众人误会,斐凝玉也不言明,只顺着她们的话点了点头,至于王玥瑶心里想说而未说的话,她也并不着急,此时的她与王玥瑶的关系倒是亲密,若当真是与她有关的话,王玥瑶便是此时不说,以后也总会说给她听的。 …… 另一头,德妃也正拉着世子妃轻声细语地叮嘱,让她千万要仔细,好好养胎,其他的一切都可暂且放下。那侧王妃即便有皇后撑腰,终究也只是侧王妃,看怡亲王这些年来的意思,也并不打算将怡亲王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她来做,所以,世子妃完全不用着急,只需要继续孝敬公公,相夫教子,友爱弟妹便是。 世子妃道:“姑姑教导的话,云渺一直都记在心中。” 德妃欣慰道:“你是个好孩子,说起来,这次的事,我还要谢谢你才是,郡主往日与我不过点头之交,这次却如此帮我,少不得是看了你的面子,你虽不说,我却是能猜到,你定然为了我在她面前落过泪求过情吧。” 世子妃顿了顿,道:“云渺是姑姑的嫡亲侄女,姑姑有难,云渺自是关切的。不瞒姑姑,云渺确实在郡主面前哭过,却未曾去求郡主出手帮忙,只因为近些日子,郡主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有很多。” “我明白。”德妃拍拍世子妃的手,道:“太后曾不止一次提及郡主,说郡主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因为怡亲王妃去的早,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我原是不大相信的,可自从你嫁入了怡亲王府之后,我便渐渐信了。这次蒙郡主相助,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原本是要亲自感谢的,只是眼下盯着我的人太多,若是贸然与郡主见面致谢,反而会授人以柄,届时连累郡主声誉就不好了。” 世子妃道:“姑姑不必担忧,待云渺回去之后,自会将姑姑的感激转达给郡主,想必郡主也不会介怀。” 德妃点点头,心头的记挂也算暂时放下了,转而又叮嘱起世子妃要好好养胎,想来是因为自己尝过失子之痛,便不希望世子妃也遭遇这等惨事。 等到两场戏曲唱罢,天色也不早了,众人又随着太后去了大殿里,开始正式的晚宴。这一下午的戏看完,众人的心思也大都落定了,斐凝玉看着同皇后一道出来的侧王妃,略微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皇后给她支了什么招,让她露出如此迫不及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