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川叫道:“是大头!”
显然大头当初逃出马帮这许多人的追捕,陈柏川也没能追上,因此直到现在他仍然印像深刻。杨定远道:“是啊。这家伙居然混进了托博尔斯克,我进来时,他还想杀我灭口。”
陈柏川叹道:“这家伙真了不得,幸好你撞破了他。”
陈柏川和杨定远正说着,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陈柏川扭头一看,忽地一下站起,行了个礼,大声道:“尹团长。”杨定远扭过头看去,只见过来的正是小个子和尹春山,心想陈柏川也是个营长,可看到尹春山便要行礼,显然尹春山比他官还要大,便也站直了行了个礼。只是杨定远没有训练过,这军礼行得并不标准,尹春山也不以为忤,拍了拍杨定远的肩头道:“杨兄,你的俄语学得怎么样了?”
尹春山论年纪也就比杨定远大个十来岁,以前他和杨定远称兄道弟,杨定远不觉得异样。但现在不知怎么总有些局促,他道:“回尹团长,现在和俄国人说话已没问题,就是读书还不太成。”
尹春山点了点头道:“还得多学学。听说你一来,便找出个日本探子?”
杨定远道:“是。陈兄也认识这人。这家伙本事不小,在马帮那回被他跑了……”他说到大头本事不小的时候,一边小个子哼了一声,显然有点不以为然。杨定远心想小个子心高气傲,别无意中得罪了他,便接着道:“若不是小个子,只怕这一趟他也能逃出去。”
尹春山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和杨定远寒暄了两句,又跟那个军法侦缉处的人说了几句,转过头来对杨定远道:“杨兄,等陈营长把那个证明你当兵的带过来,你就来我团里吧,我团里正缺一个翻译,你以后就是我翻译了。”
杨定远只道尹春山一来,便什么事都没了,可听得仍要等找到陶丰寿才行,不由有点微微失望,但也不说什么,只是道:“有件事,尹团长,我有个发小叫陈振中,不知他是哪一团了,想请你打听一下。”
尹春山道:“行。那你就先在这儿安心住的,别的不管多想。”
因为尹春山来过了,现在也没人把他当奸细看了,只是在陶丰寿来之前杨定远还是不能随便走动。他被安排了一间屋子住下,是位于这四方建筑的一处角楼。带着他进来的人开了门,笑道:“别不当一回事,你住的这间屋,前几个月老毛子的皇上刚住过。”
杨定远一怔,问道:“尼古拉二世住过这儿?”
“嘿。布尔什维克党革命后,他们这一家就又搬走了,不然,我们过来还能看看这老毛子皇上一家。”
尼古拉二世一家在1916年的革命中被逮捕,以后就再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杨定远本来就不甚关心这些事,也根本不去打听。只是听说尼古拉二世前几个月还来过托博尔斯克,甚至就住过这间屋,他不禁有些好奇。看了看四周,屋里的陈设比较旧了,并不华丽。曾经锦衣玉食的沙皇一家,就关押在这么一间小房间里,他就大为感慨。
这个时代,风云突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怎样。杨定远坐在椅子里,有点木然地看着屋顶。不是带他来的人说起,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儿曾经留下了俄国曾经的至尊的踪迹。也许,将来还会有无法想像的事情发生吧。
杨定远坐着。周遭一片寂静,静得都能听得到他自己血管里血流的声音。“咚”!“咚”!“咚”!这声音在恍惚中如同鼓点一般激越,一如在应和这个正不可一世地奔涌而来的新时代。
新时代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