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当道的日子，百姓们不再抱有幻想，家园不再，亲人不再。春燕随着村子里的人，向北，开始了逃难的生涯。

逃到哪里是个了？春燕不知道，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想的是，离日本人远远的，就是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但是，想的总是好的，现实却是无情的。在他们逃难的路上，来自自家人的**，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挡道啊！

一拨拨丢盔弃甲的大兵，凄惶惶地向北撤退着，但是见到了百姓，很多的兵们，好像又还阳了。那嘴脸，那枪棍夹杂，那喝斥，让生他们养他们的百姓们，心都死了。这就是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守护神？希望在哪里啊？！

也有好兵，但是战事吃紧，有心想帮帮百姓，可是力不从心，也只能是一眼茫然地看着他们。

要是就这样，百姓们也能受得下去，可是日本人不让！离军队近，军情也多少能知道些。日本人打过来了！就这一声。整营、整团甚至是整师的**，慌不迭地加速撤离，把一帮民众留给了日军！

来了多少日军？嘿，气死人！二三十个猪，就吓跑了成千上万的人！被追上的难民们再次受到了日军的欺凌，死的死散的散啊！

就在一次日军的追杀中，春燕慌不择路躲到了一道田埂下，总算捡了一条命，可和村里的人就散了。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女孩，生逢乱世，底下的路该怎么走呢？

这里是哪儿？春燕不知道。大娘帮着弄的小包袱皮里，吃食已经不多了。几天下来，就着路边的河水，干咽着炒米裹腹。最多再有一天，吃的就没了！她不敢在大路上走，离人群远远的，走了好半天，方向也搞不清。

突然，眼前看到的村庄里，响起了密密的枪声。紧接着就是一团团浓烟升腾，大火起得很快，火光冲天而起。春燕知道，这个村庄准是让日本人折腾了，也就不再敢往那里走，蹲下身子，静静地等待着。

她是想着日本人一走，好进去找点吃的带着上路呢。也不知道多久，农村孩子哪有时间概念，天又是阴沉沉的，那村子静了下来，日本人走了？应该是走了吧？胆战心惊地一路慢慢接近，日本人是不在了，村里有人在放声大哭。

进了村子，两旁边很多房子，都被烧得只剩下房梁架子了。横七竖八还躺了不少人，男女老少全有！春燕不敢看，一直向前走，走到一户完好点的房子跟前。

那房子是砖瓦造的，这家日子一定过得不错，应该有点吃的！顺着门，看到了一个女子，正背着身子*在一死人边上哭着。那女孩比自己要大些，那衣服就是小媳妇装束，半拉发笄也是散盘着的。死的人是一年轻男子，想是她的男人吧。

听到有动静的女子，忽然发了疯似地回转了身，手上拿着一把菜刀，嘴里大声哭叫着：“来吧，你们这帮畜牲，我跟你们拼了！”

长身起来的女子，下面居然是光着的！上衣前襟也是开着的，一条条碎布片零落地挂着。

“啊！”春燕吓得捂住了脸，怎么说呢，一是那刀将要劈过来，害怕，再一个则是女孩子天性羞涩，见不得光身。

“哐铛！”菜刀掉地上了。那女子也看清了来人，不是日本鬼子。“呜――，呜――”一蹲身，又哭将起来。

春燕有点不知所措，是走还是呆着，她拿不定主意。

她进村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好在接下来的逃难路上好过些。但眼前的场景，凄婉，哀惨，不由得春燕想起了自己家那场惨祸，想起了村里大娘在她孤苦零丁时给予的帮助。

迈动的脚步停下了，她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想打扰那女人哭，因为她遇到过伤痛，哭，对于一个经受灾难的人来说，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不走，是一定的了，她想帮助眼前的女人。怎么帮呢？有了，这么冷的天，外面呆着，衣不遮体可不好受，我进屋里看看，找件衣服给她穿上好了，女孩子就是心细。一想到这，找到了帮助别人的途径，春燕的心情略好些了。

她向屋子移动着脚步，一边看着那哭着的女人。那女人好像没看见春燕的动作一样，对她的移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进堂屋，春燕就看见了迎门一个大大的喜字剪贴，但她不得不停下了。脚前倒卧着两个人，很明显，一个是拼尽了力气爬到另一人的身边的。

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就是那个爬到女人身边横卧着的那个，女人的肠子带着血水耷拉在地上，腰部以下也是光着。

这一幕，和自己爸妈的惨死场面，何其相似！

“啊――”春燕再也控制不住悲愤的心情，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蹲下身子，帮着把女人的身体用衣服遮住一些。她的哭声一起，外面的女子反倒没声音了。

头重脚轻的步伐传进了春燕的耳朵，是那女子起身走了过来。泪眼中，春燕突然发现，进了屋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几分钟前的狂暴和悲恸不见了！恨之深，悲之切，则心已死！春燕也悲，也恨，但毕竟年岁小了点，她能感觉到，但是她还没法很好地控制。

这样的表情，令春燕感到害怕，更感到找到了依靠。“我能叫你姐姐吗？我叫燕子。”怯怯地，春燕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她看见了春燕为婆母遮衣的动作，也蹲下了身，一起帮着做着。见女子没有反应，春燕又轻声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我的家也没有了，我的爸妈也是被日本人杀的，还有我的弟弟。呜――呜――。”

一双手，冰凉的一双手，那手还带着凝血，慢慢扶住了春燕的肩膀，轻轻地移动着。“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吗？”女子在问，问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没有人回答，春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姐姐，你冷的，我帮你拿衣服穿上吧。”也不管那女子应不应，进了内房，一看之下，内房一片狼藉，衣物、箱柜被翻得乱七八糟，洒了一地，要想找一件衣服是很容易的。她就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帮女子套上了。

……

相似的遭遇，没了家的两个苦命女孩，就这样走近了。

春燕帮着这个叫英姐的女子，收殓好了家人。俩人踏上了北去的避难之路，姐妹俩一路上吃尽了千辛万苦，徒步行走，风餐露宿了十一天，终于来到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