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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信与不信,不能共负一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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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如墨觉得难堪,心想齐简堂说得对,她这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学别人玩什么一夜风流,玩出点好歹了,又来伤春悲秋,除了“自找”就是“活该”。

“你先答应我,你别惊讶。我自己已经很惊讶了,见不得别人再来一惊一乍刨根问底。”

“笑话,活了三十六年,什么事没见过。当年我拿着砍刀跟一帮流氓在酒吧里杀人放火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

“好吧,”程如墨看他一眼,“我怀孕了。”

齐简堂顿时一个急刹:“你说什么?”

程如墨差点一头撞前面去,立即伸手撑住了:“不是不惊讶吗?”

齐简堂也不顾后面喇叭声此起彼伏,扭过身子看着她,声音沉肃:“陆岐然的?”

“你好好开车。”程如墨别过头。

“是不是陆岐然的?”齐简堂声音又冷了几分。

“你开不开,不开我自己下去走了啊。”程如墨作势要拉开车门。

齐简堂冷哼一声,重又踩下油门。

“玩得挺开放啊,都不兴用个措施吃个事后药?”

“你讲话别这么难听,我没那么蠢。”

“采取措施了都能怀上,这概率多小啊,你俩得多有缘分啊,还不趁着好时机赶紧把婚结了,这会儿哭丧着脸做什么?怎么,让你打胎了?”

“齐简堂,我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你再这么说话……”

“怎么,绝交?辞职?”齐简堂冷笑一声,“我喜欢你多久了你不是不知道,这时候来跟我装瞎。早知道你吃这一套,我他妈装什么绅士呢。”

“齐简堂!”程如墨气得发抖,“我没拖着你拿你当备胎,我如今的成绩也都是靠我自己一分一分做出来的,不是靠跟你搞暧昧。诚然你对我照顾很多,但你自己说,我跳槽到其他公司干不干得出这样的业绩?公私我分得很清楚,我以为你也分得很清楚。但如果你存着这样的念头,我们也没必要这么相处下去了。你停车。”

齐简堂沉着脸,没有理她。

“停车!”

“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程如墨吓了一跳,看仪表盘上的数字一个劲儿地往上飙,生怕齐简堂一时愤怒拖着她同归于尽,赶紧噤了声。

过了二十来分钟,车里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松弛了,程如墨瞥见齐简堂脸色缓和了些,低声说:“对不起……你开慢点儿,我、我有点怕……”

齐简堂低哼一声,慢慢减了速。

“那王八蛋让你打胎了?”

程如墨摇了摇头:“他觉得我是在给他下套。”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如墨垂眸:“我对他这反应一点都不吃惊,真的。好比他正开着辆车在路上走,望见一家饮品店,觉得有点渴,打算停下来吃个冰激凌继续上路。结果冰激凌吃了,里面却掺着蒙汗药,他车胎也给人戳破了,换成是你,你好受吗?”

“哼,你这比喻真是高尚。”

“他既然能为了工作跟相恋八年的女朋友分手,又怎么甘心叫突然蹦出来的一个便宜孩子缚住手脚。”程如墨情绪恹恹,“所以我不意外,只是齿寒。”

“你打算去做手术?”齐简堂瞥她一眼。

程如墨望着车窗外,江城春色渐盛,路边桃花已绽了几枝,晚风里瑟瑟发抖,几分病色的模样。

“年轻的时候,为了自己的一点气性,必会一条道走到黑,但现在我未必能有这么决绝,即便他都这样说了,我还是得跟他好好谈谈,轻重利弊讲清楚了,才能做决定。”

“何必说得冠冕堂皇,”齐简堂不认同,“你不就是对他还抱有幻想吗?”

程如墨轻笑一声:“我这是为自己打算,做手术多伤身体,我总得找他讹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吧。”

“就你,色厉内荏,跟纸老虎似的,看着挺唬人,一戳就破。”齐简堂看她一眼,“你那点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程如墨将腿伸直,伸了个懒腰,说:“我现在是孕妇了,你别气我,气出个好歹,就是一尸两命。”

“滚蛋吧,气死你得了,省得在我面前看得闹心。”

车子很快到了小区门口,程如墨跟保安打了声招呼,让齐简堂把车开进去。

“我现在可是知道你父母的确切住址了啊,小心我用迂回战术,先捣了你的大后方,再回头杀你个措手不及。”

“连我都拿不下,还想拿下我父母。你是没见过我父亲,性格是一等一的倔,做事向来无所顾忌,惯会伤人一千自伤八百。”

“嗯,那不就是你吗?”齐简堂笑说。

程如墨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车子在楼底下停了,程如墨拉开车门说:“谢谢你啊,回头这事儿解决了,军功章掰你一半。”

“快滚。”

程如墨一笑,正要关上车门,突然听见背后响起一道声音:“如墨,你回来啦?”

程如墨抬头看去,见楼梯口正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女人,约莫三十六七,一头茶色的螺丝卷,身上穿着条大花雪纺的裙子,脚上是双高筒的黑色靴子,里面配着透肉的黑色丝袜。

“幺舅妈。”程如墨愣了一瞬。

幺舅妈走过来,一阵浓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程如墨觉得胃里有点翻腾,假装咳嗽,捂了捂嘴,硬生生忍住了。

“车上是谁?”幺舅妈挤了挤眼,低声问,“你男朋友?”

“哦,不是,”程如墨将车门打开,大声说,“我上司,正好顺路,顺道送我回来。”

齐简堂礼貌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幺舅妈往里扫了一眼,满脸堆笑:“你好。”

“齐总,今天谢谢你了,回去注意安全。”程如墨说着,将车门关上。

齐简堂车子开出去老远了,幺舅妈仍望着车尾,笑说:“这车不错啊,宝马吧?”

程如墨“嗯”了一声,转而笑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出去买个东西,小凯说连不上网呢,你先上去教教他吧。”

程如墨仍是笑着:“那我先上去了,舅妈你注意安全。”

程如墨看着她身影转过花坛,渐渐走远了,脸上浮着的笑容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如墨表弟十二岁,马上小学毕业,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程如墨一到家,他就缠着要玩她的手机。见她拿出来的是个华为,撇了撇嘴:“切,没有二表姐的好。”二表姐是指严子月。

程如墨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揣回去,说道:“那你去玩电脑。”

表弟更嫌弃了:“你们家电脑几年没换了,连个《英雄联盟》都带不动。”

程如墨不理他:“随便你,爱玩不玩。”

表弟嘟囔了几句,勉为其难地去了卧室。过了一会儿,程如墨便听见里面传来《欢乐斗地主》的声音。

程如墨父亲程德云经常不回来吃饭,他工地上事多,一忙起来往往误了饭点。今天听说程如墨幺舅妈和表弟来了,特意提前回来。

程如墨算了算,也似乎是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着家之后,程德云照例问了几句她工作的事,程如墨不咸不淡地答了,两人便又陷入平时相对无言的相处模式。

当然今日幺舅妈在这里,自然是不缺话题。

于是程如墨虽然许久没回老家了,也被迫知道了街上的哪家娶了媳妇儿,哪家又死了老人,哪家离婚了,哪家孩子高中没考上……零零碎碎,连细节都了解了个大概。

很快开席,桌上大都是肉菜。程如墨闻到厨房里的油烟味,已经有些反胃,此刻紧捂着嘴,举着筷子全然无处下手。她想起来方才端菜的时候瞅见厨房里面还有一大碗稀饭,便端出来了,就着牛肉里的几片红椒,勉强吃着。

表弟扒拉了几口就又去玩电脑了,幺舅妈聊性不但没减,喝了两杯啤酒,越发兴致高昂。

“话说如墨你是不是还没找男朋友啊?你知道现在住我们对门的那个罗家吧?他家里小儿子从帝都回来了,今年三十岁,看着和你也相当,要不要我帮你留意留意?”

程如墨正要婉拒,刘雪芝先笑着开口:“如墨眼光高,让她自己挑吧。”

幺舅妈不乐意了,撇了撇嘴,说:“那也是,今儿都是坐宝马回来的,自然是瞧不上家里的人了。”

刘雪芝看程如墨一眼:“什么宝马?”

“齐简堂,换车了。”程如墨淡淡回答。

“你少跟他掺和,”程德云沉声说,“又不是处朋友,走那么近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程如墨低头戳着碗里的饭,没说话。

恰逢此时,口袋里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陆岐然发来的短信:“下班了?”

“吃饭就吃饭,别拿个手机拨拨拨。你幺舅妈远来是客,你懂不懂礼貌。”程德云声音又冷了几分。

程如墨心里正烦,被程德云这么一说,便觉得自己就像个鼓胀的气球,随时都要炸了。她将手机放到一边,低头吃稀饭,也不说话。

“给你幺舅妈敬杯酒。”

“我不能喝。”程如墨低头飞快说。

“你上回不是挺能喝吗?在楼道里撒酒疯梗着脖子跟我吵,这会儿该喝又不能喝了?”

刘雪芝拦着程德云:“少说两句。”

“她就是欠教训,越大越不懂事。”程德云低哼一声。

程如墨仍是没说话,飞快地将剩下的半碗稀饭吃完了,搁了碗筷站起身:“我吃饱了,舅妈你慢吃。”

她迅速离开餐桌,到阳台上去吹风,站了一会儿,觉得心里舒坦些了。听见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陆岐然直接打了过来。

程如墨犹豫了两秒,还是接听了。

“吃饭了没?”那边声音平静沉着,便似他一贯的状态。

程如墨伸手轻轻将阳台门掩上了,轻笑一声,声音却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怎么没吃,即便我不吃,还有一个人要吃呢。”

那边静了两秒,程如墨便听见他沉静的声音夜色一般淌了过来:“早上你来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对不起,我没做过这种思想准备,所以一时有点蒙。”

程如墨拿手拨弄着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没有说话。

“我下周过去,我们仔细商量。”

“商量什么?”程如墨低声反问,“商量打胎?”

“开什么玩笑?”那边稍稍抬高了声音,仿佛是觉得她这念头匪夷所思,“这可是我孩子。”

程如墨一愣,反倒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陆岐然静了几秒,叹了口气:“出社会几年,早不能像当年心怀坦荡。我说过,天上掉下来的肉往往带着钩子,我是不太能相信,有人真能一无所图……”他顿了顿,微微压低了声音,“但我忘了那是你……”

最后一句便似贴在耳畔的低语,程如墨像是被烫了一般,手微微一抖,她声音仍维持着冷静:“陆岐然,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那大可不必。我这人虽然确实有些孤芳自赏的清高,见不得人人肚子里算盘都打得响亮。但人总是会变,继续这么支棱着锋芒,迟早要让这社会教训得头破血流。所以你真不必把我想得太单纯,我虽然不图你钱财名分,但绝非真的一无所图……”

她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立即收了话,压低了声音说:“我这里不方便,见面再说。”

她刚一挂电话,门就被推开了,幺舅妈手握住门把,笑说:“如墨,过来吃水果。”

程如墨坐着吃了几片苹果,又耐着性子陪着看了会儿央视的黄金档,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准备回去。

刘雪芝将她送到门口,嘱咐了几句:“你大姨要过来,定了下周日晚上去餐馆吃饭,你把时间空出来。”

程如墨“嗯”了一声。

“那你自己回去小心,感冒还没好呢,多穿点衣服。”说着拍了拍她的肩。

程如墨裹紧了外套,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如墨独自坐地铁回去,路上给林苒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情况。林苒最终妥协,说是林森这周末就回去帮老太太收拾东西。

程如墨笑说:“你看你们都姓林,多好啊,以后生个孩子,名字信手拈来,就叫林双双。”

“俗。”

“那就林幂。”

“还杨幂呢——对了,你跟陆岐然说了没,他怎么回答?”

“说了,”程如墨望着窗外,“他周六下午到,商量了再说吧。”

“那就好。哎,这次居然还让你赶我前面了,最好生个儿子,等我生个女儿跟你结亲。”

“幼不幼稚,你要是也生个儿子呢,他俩搞基你答不答应?”

“答应个屁,打断了腿一起赶出去。”

程如墨大笑:“还现代女性呢,这点开明思想都没有。”

程如墨将好的坏的情况都打算了一遍,觉得再不济也就是做手术。如果乐观点打算,结果未必有想得那么糟糕。她想着先前陆岐然打的那通电话,虽然没说几句,到底让她重拾了一点信心。陆岐然这人,重情重义也许未必,但责任感强这一点,倒和她是一样的。

然而公司忙着“打土豪分田地”,程如墨自然不好拖别人后腿。她妊娠反应十分严重,闻到一点油烟味就作呕,常常吐得整张脸都是惨白。

常说逃避现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入现实,对于此刻的程如墨而言,这话十分精准。陆岐然的态度好比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以前,一切都是未知。就是这种未知使得她坐立难安,晚上常做噩梦,总是梦到掉牙齿,嘴里全是血糊糊的。

失眠了三四天,眼袋重得几乎可以在上面挂一个油瓶。齐简堂看到了,格外心惊肉跳,“你还是休息几天,别到时候猝死了。”又说,“公司还没上过报纸头条呢,你千万别用这种方式让公司出名。”

程如墨没兴致同他插科打诨,只说反正现在这项目就要收尾了,一切等结束了再说。

周三下午,总算通过验收。大家照惯例出去聚餐庆功,吃完饭紧接着去唱歌。闹哄哄的音响吵得程如墨脑仁发疼,只觉得小腹坠胀,好似生理期的前兆。然而她都怀孕了,哪还会来大姨妈。只当是自己多心,找服务员点了杯热水,坐在角落里默默喝着。

到最后实在被吵得受不了,跟齐简堂打了声招呼就先告辞了。齐简堂唱兴大发,只当她是普通的不舒服,将她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程如墨回去洗了个澡,灌了个热水袋悟在肚子上。睡到半夜,起夜上厕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内裤上一看,上面沾了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她吓了一跳,心想该不是验错了?但即便出错,也不可能三支验孕棒都出错。

她垫了片卫生巾躺回去,拿手机去百度,看了各种说法,有说不要紧的,也有说很严重的。她早吓得没了分毫睡意,这会儿只觉得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并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快亮,也不敢耽搁,洗漱之后,立即去医院做检查。

一路过去,肚子疼得她冷汗直冒,丝毫不亚于她每次痛经的时候。幸而时间早,路上车少,司机瞅着她不对劲,也赶紧加快了速度。

医院人还不不多,程如墨挂号以后去了妇产科,医生检查之后立即安排着手术:“不完全流产,建议立即清宫。”

程如墨好似给打了一闷棍,霎时蒙了,攥紧了手指看着大夫:“怎么会,我……我没被人撞过啊。”

医生语气冷冷淡淡:“不是只有撞击才能流产,内分泌失调,母子血型不合都有可能导致流产。怎么备孕的时候也不仔细做个检查?”

程如墨嗫嚅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几分颤抖:“一定要做手术吗?”

“宫颈口都开了,打针服药基本没用了。”

程如墨呆立着,半晌没说话。

医生瞧她一眼:“你有没有家属过来?”

程如墨恍恍惚惚摇了摇头。

医生看着她:“那你现在也等不了啊,等下去出血更严重,休克了更麻烦。”

“我、我打个电话。”

程如墨掏出手机来给陆岐然拨了个电话,响了许多声,没有人接听。她等了两分钟,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又打算打给林苒,但想起来她昨晚就陪着林森回去接老太太了。

程如墨疼得冷汗涔涔,感觉似乎有把尖刀在肚子里飞快地搅动,让她想就这么晕死过去,一了百了。

最终,她捏着手机,给陆岐然发了条短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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