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微微一弯唇,笑嘻嘻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被她逗弄玩耍的小动物,眼睛很邪,唇角的梨涡也很邪,整个人都像被罩上了一层邪气,“我不喜欢被人睡过的男人,只喜欢干净的,你是吗?你若是,我就肯。”
“这种话寻常女子讲不出来,可以说赵绵泽想都不敢想会从一个女子的嘴里听见这种话。可她不仅说了,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大言不惭。不要说他是皇孙,但凡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二十?”
赵绵泽红着一张脸,仍是冷笑,“十九皇叔,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叔。偷偷摸摸地抢了我的女人,还敢大大方方的带入宫来,威胁我?”
脚下那一双锦缎皁靴又往前了一步,赵樽身姿挺直,并无太多表情,可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沉重,“有所得,必有所失。鱼与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绵泽,你可想好了?”
赵绵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江山与女人,他只能选一个……
心下生着恨,他转头,看向夏初七。
她还是像先前那般,浅笑靥靥地看着他。眼神没有躲闪,更无半点回避,就那么当着他这个正牌夫君的面,靠在赵樽的身边,毫无羞耻之心。
心里一蜇,赵绵泽冷笑着“哼”了一声,“十九皇叔为了得到她,没少费心思吧?侄儿一直敬佩十九皇叔是个大英雄,却不想竟是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人人都以为您要以计谋权,可没想到您却是以计谋人。”说罢顿了顿,看向夏初七,目光有恨有怨。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当。”
他说完狠话,一拂袖袍,气恼的扬长而去。
小园中,初春清寒,就在那春日庭院中升腾的薄薄雾气里,他背影挺直,却悲伤得像一个故事的终结。
云月阁是梓月公主的寝宫。
洪泰帝疼爱梓月公主,人尽皆知,云月阁的布置自然比其他公主的寝殿奢华了许多。夏初七没有想到赵樽会来接她,还与她一起去云月阁。从坤宁宫外的小园子出来,她脚步一直轻快,直到踏上云月阁的青石地板,才慢慢沉重下来。
她许久都没有见过赵梓月了,那个曾经声称要“嫁给她”的姑娘,刁蛮过,任性过,哭过,笑过,闹过,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如今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一张她父皇特地为她打造的精工雕制的大床上,在层层粉色的纱幔里,默默等着一个结果,再也不会笑,不会哭,不会闹,不会刁蛮,也不会任性。
“公主这几日,可有好些?”赵樽是赵梓月的兄长,却一向恪守礼仪。他没有走近,负手立于榻前三尺,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太医。
这位太医名叫顾怀,是洪泰帝专门差来照顾赵梓月的一名太医院吏目,他端正地跪在那里,穿了一身太医院的官员补服,一动也不动,像一个俊俏的人物剪影。听得赵樽问话,他没敢抬头,“回殿下,臣无能。梓月公主身子越发虚弱,臣虽竭尽所能从喉间引流食物喂哺,但公主不会吞咽,食之甚少,若再不苏醒,拖下去,只怕是,难以保命。”
赵樽面色微微一暗,“你下去吧……”
顾怀怔了怔,低低应一声“是”,可在他爬起来时,不知是脚下虚软,还是旁的原因,一个站立不稳又跪了下去,额头上的一层汗,越发细密了。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赵樽皱起了眉头,“说。”
“殿下……”顾怀像是很难启齿,看了看周围的人,“此事非同小可,微臣想单独禀报给殿下。”
赵樽深深瞥他一眼,摆了摆手,“都下去。”
赵梓月寝殿里侍奉的宫人应声而退,殿中只余下他们三个人。顾怀看了看夏初七,仍是有些犹豫。直到赵樽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他才跪伏在地上,惶恐不安的道:“殿下,这两日,微臣与公主把脉,发现公主的脉象,像是,像是……”
“说!”赵樽声音更冷了。
顾怀肩膀抖了一下,终是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是喜脉。”
夏初七耳朵“嗡”了一下,心里一惊,与赵樽交换了一下眼神,坐在赵梓月的床沿上,探向她的脉搏,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一片静谧,直到她再一次睁眼扫向赵樽。
“爷……”
看她的眼神,不需要再多说,赵樽已然明白。
他眉心紧紧一蹙,看向顾怀,“下去!此事不许泄露一个字。”
“是,微臣不敢。”
顾怀急快地退了下去,夏初七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浊气,看看沉默的赵樽,又看看榻上生死不明的赵梓月,再想到她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不由自主就想到已经死在漠北战场上的二鬼。
这一切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