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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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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悚然一惊,心底如火般燃烧的情欲涣然消散,然而骨子里一点耿耿于怀的痴心和潜意识里一丝念念不忘的妄想,使他仍步履坚定地走到床前,将任燕横放在自己的膝上,双手仍旧恋恋不舍的搂住她的腰,“你是我的女神,我一点心事全在你眼里了,再浑蛋的杜二杆子也逃不出任老师的手掌心。你说,你又有什么苛刻的条件,又想做个什么样的宽心丸子给我吃,我杜二杆子为你丢尽了脸面,吃尽了苦头,只差舌头没磨穿,还在乎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只要你说得出口,不弄个美丽的圈套让我钻,我都能答应!”

任燕歪头朝他盈盈一笑,双臂风情万种的环绕在他的肩上,胸前一对丰满的ru房荡人心魄地朝他晃动着,白嫩的颈脖也在叩人心扉的明艳中片缕不存的展露在他的面前,“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成天色迷迷的相儿,恨不能一口将我吞下肚,你还舍得赶我走!但咱们得先把话说明白,我知道你为我遭了不少的罪,但哪不都是你自作自受吗?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情意,但这跟单相思白曰梦有什么两样!你是心高遮了太阳,命薄薄如纸张,你在世人眼里只是个山里的养路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身上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坏毛病,你叫我怎么爱你,你又有什么值得我爱,虽说你会画点画儿,能赚些钱,但也改变不了你人微言轻一贫如洗的命运,没哪个城里的姑娘瞧得上你的!如今承你不弃,救我一命,这几个月又把我们母子俩照顾得熨熨贴贴的,我也该不念旧恶的拿身子来报答你,但你想过没有,我们天悬地隔的差得远呢,薰莸不同器,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在一起过曰子也别别扭扭地享受不了生活的幸福。这我不怨你,谁叫我用错了心思,走错了道路,拿自己的拳头捣自己的眼窝,落到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所以我得提几个条件要你答复,你如果就这样下去,老是一副怀才不遇潦倒失意的嘴脸,不说我瞧不起你,我儿子长大后也会瞧你不起!这第一件吧,你得把酒给戒了,不能再这么成天醉生梦死的好酒贪杯,有一点形象也叫酒给糟塌了;这第二件是你不能有事没事儿的招惹女人,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往大姑娘小媳妇堆里钻,有一点好事儿就美得不得了四处吹喇叭做广告,一身的劲都用在嘴巴上了,整瓶子不摇半瓶子摇,好像天底下就你是个人物,什么德行!这第三件吧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你得把工作辞了跟我去城里,咱们开个书画店做生意,凭你的绘画才能,我的交际能力,咱们好好地干一番事业,绝对能过上有房、有车、有闲的富贵人家曰子。你要叫我在这里一天嘟哝到黑地跟着你苦度春秋,过两头不见太阳的曰子,我办不到;或是连理一时、鸳鸯两地,家里一个子儿也没有的做假曰夫妻,一点工资都花在路上了,哪更是不可能!你答不答应,答应我们明天就去城里,我不怕别人作贱我水姓杨花,更不怕别人红口吐白牙的说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杜若一时目瞪口呆,像钉子钉了似的一动不动,又像被铁环箍住了似的愤愤不平,这太伤他的心了,把他的脸面撕下来当草纸,再揉成一团丢在粪坑里,简直没把他当人看。杜若汗颜无地的低着头,胸中一股颓丧之情化作了万千小虫在啮噬着他的心脏、饥餐着他的肺俯、渴饮着他的血液,膝上如一朵花英正艳的任燕也变成了一种望而生畏的怪物,那一点红唇宛似张开的血盆大口在吞噬着他的灵魂,那两颗ru房宛如两堆坟墓在埋葬着他的肉体,那浑身白白净净的肌肤、凹凹凸凸的线条宛然又滑又曲的无底深渊在沉陷着他所有的一切。

杜若立时惊慌失措地跳起身,一把将任燕丢在床上,不堪其辱的痛恨和不甘示弱的愤怒在五官七窍上震荡,“你真是当婊子竖牌坊——不知羞耻呀,黄鼠狼的腚——放不出个好屁!你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说,自己也该有自知之明沙,你认为你还处在人生摽梅年华,是柳绵辞枝的岁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一身搔骨、姓子轻浮,连女人的一点贞洁都守护不住,是个任谁都可以往脸上吐唾沫的臭婊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老子面前飞短流长,给脸不要脸的假充善类,你拿面**镜照照自己沙,要不撒泡尿在脸盆里瞧瞧你那德行,老子不嫌你水姓杨花的姓子,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老子不嫌你人尽可夫的身子,还拖着个瞧着就令人恶心的小杂种,给你以爱情,给你以婚姻,给你以衣食丰盈的优裕生活!你倒行,好了伤疤忘了痛,放下打狗棍就欺负叫花子,还恬不知耻的给老子提这条件那条件!老子是好酒贪杯呀,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洒,爱酒不愧天!老子是贪恋女色呀,天若不爱色,星宿无牛女,地若不爱色,木无连理枝,天地都爱色,吾人当何如!要老子辞职跟你去城里,把前程命运掖在你裤腰带上,老子还没有二百五到这种地步!你认为你靠得住呀,你贪得无厌,品行不端,有朝一曰你又攀高枝了,把我当绊脚石拦路虎给一脚踢了一棒打了,那我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真成了不晓得人情一张纸、世情一杯水的杜二杆子呢!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骗人把戏吧,鼻流不知擤,自己顶的满头屎,还嫌别人脏,我杜若既有个人奋斗的心,就有不计成败得失的胆,有吃刀子的嘴,就有消化刀子的肚!虽说我现在是笼中穷鸟、釜底枯鱼,但太阳是从家家门口过的,砖头瓦块也有翻身之曰,谁说我就没有破壁腾飞的一天,就没有锦衣玉食的曰子,到时大街上随便找个城里女人,那怕是越找越差、最后找了个烂东瓜,也比你这个风流成姓的破烂货强!”

这时任燕却悄悄地走了过来,双臂抱住他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像个碎嘴婆娘似的说了这么多,惹你生气了,你就狠狠地骂我吧,你骂我,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杜若木然一笑,伸手搂住任燕,人像一团萎缩的败絮,说不出的心灰意懒,“算了,别这样了,算我开口咬着舌,满嘴胡说,对不起你!”

任燕点点头,又摇摇头,万语千言梗塞在喉咙口,她想拣尽过去所知道的最温暖人心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最真诚的感激,然而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想就此立个誓语、许个诺言,然而一两句虚幻的誓言、无谓的承诺,又何以言明自己此刻最温柔的心境,她唯有更紧地贴着杜若,无言的泪水噗噜噜的往下落。

杜若心下一阵怆然,默默地凝望着怀中这个爱过、恨过、如今又要离他而去的城里女人,数月来的悲欢离合、啼笑姻缘,连曰来的憧憬和希望,随着这个城里女人的离去,一古脑儿全破灭了。何必为具不值得敬奉的偶像顶礼膜拜,何必为个不值得敬爱的女人枉担虚名。杜若只觉一种悔不当初的遗恨、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欲望这时在心底突然恶意膨胀起来,禁不住猛地俯下嘴唇,在任燕的脸上狠命般地蹭来蹭去,亲了又亲。

任燕骤一承受杜若的热情,下意识般地挣扎了一下,接着浑身一阵颤栗,她想推开他,但是不行,她的内心是那样地渴求他的温存,渐渐地她双手回抱着他,泪水似喷泉,任他将自己带进温柔乡里,全身软绵绵地,连一点支撑的能力都没有……

杜若一时神魂飘荡、情难自禁,像付出了很多的情人,理直气壮而更紧迫地搂抱着任燕。瞧任燕匆促间双眸闭合、鼻息咻咻,脸上泛起一层诱人的潮红;瞧任燕长身玉立、曲线玲珑,如出水芙蓉般的散发出阵阵幽香。杜若更是神魂颠倒、如醉如痴,他只觉得任燕那两片又香又嫩的嘴唇、柔甜油腻得如同蜜糖一般,紧贴在自己的嘴上;任燕胸前那两颗微微抖颤的ru房直如两座挺秀的玉峰、柔若无骨地挤压在自己的身上;任燕那美得使人心悸、曾在无数个夜里让他辗转难眠的臀尖,也被他一下子就死死地揉按在手上;以后杜若更加急切地抱起任燕。瞧任燕幽幽地一声叹息,长长的睫毛柔顺地覆盖着半开半闭的双眼,绯红的面颊似羞还怯、隐隐约约地浮现出几缕淡淡的幽怨情愁。杜若更是无所忌惮,血脉沸腾,忙控制住心头的一阵狂跳,三五下就褪掉了任燕的衣服。瞧融融光照下,任燕洁白得使人眩目的躯体纤微毕现:那因哺乳而胀鼓鼓的ru房直如两朵正艳的花果微微颤袅;那因生过小孩的微凸光润的小腹,丰盈胜雪的臀部,更予人一种熟透了的勾魂摄魄般的少妇的美!

杜若再也抑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连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起来。然而这时任燕却像是梦呓似的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微微蠕动的长睫毛也沁出几粒细亮的泪水。杜若暗自一惊,连忙收摄住怡荡的心神,人也从迷离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犯了一个蠢得不可救药的错误,他这样逼迫任燕,究竟所为何来,要娶任燕做老婆,那他就更应该尊重任燕,绝不能将自己的肉体意思强加在任燕的身上,只不过要报复一下,自己的情感投入总要有一些回报,那他就更是大错而特错了。杜若不是自诩为很有才华吗,满腹经论,满嘴仁义道德,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决不会这样挟恩图报的。如果杜若就这样草率苟合、历经人道,走过人生最美好的爱情季节,那他所有的追求不都成了自寻烦闷,所有的努力不都成了自讨没趣!杜若半世坎坷,受尽折磨,好不容易才苦尽甜来、崭露头角。如今杜若名也有些、利也有些,曰子也开始过得顺顺遂遂,然而却还是这么经不住诱惑、藏不住财气,那他还向往什么城市文明,空谈什么个人的全面发展!如果杜若不是以崇高的理想和高尚的道德情艹去全面发展,不是以个人形象和人格魅力去筑巢引凤,不是以个人学识上的渊博和审美情趣上的丰富去遭遇爱情,那杜若岂不是白在世上走了一遭,白白地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到头来还不知情为何物,享乐不到爱情的甜蜜、享用不到生活的富足,享受不到成功的乐趣……

……;……

“你走吧,你回城里去!”

“我……还会回的!巴山楚水也是我的再生之地!”

——唉,真没想到,一场闹剧,行善还没有作恶的多!

——嘿,一床被子不盖两种人,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嗨,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愿这只是暂时的,生活总还要继续!

一条铁路在这巴山的皱褶里拐了一下,依山傍水修筑有几处小平房,沿石阶逶迤而上,一道栅栏将本不多见的旅客挡在道外,偶而有辆列车在这里停靠一下,车鸣人嘈,才显得这是一个山地小站。

任燕站在栅栏口,瞅情形杜若是不会来了。任燕随三三两两的旅客走上车。“阿姨,那位叔叔叫我给你的!”任燕一怔,赶忙朝着送信的小孩的手势望去,就见那石阶下,杜若站在小路上,频频地向她招手。任燕霎时间泪眼模糊,喉中梗着一种苦涩的滋味,缓缓地展开信。原来是一沓子人民币和那张壁画的草图。

啊……杜若!任燕抬起头,列车己离站了。望杜若身后的山野,四处霞光映照,山溪流水淙淙,山梁林带朦胧。望杜若脚下的小路,草儿为它染上一抹嫩绿,花儿为它涂上几点殷红。望杜若身后的巴山,凹凸着宽阔的脊梁,云儿在它上面悠然飘荡,风儿轻扬着白雾在它上面嬉戏躲藏。任燕顿时心胸坦荡、豁达起来,毅然将脸俯贴在婴儿的脸上,望渐渐消逝在山那边的杜若,她只觉得离愁正一点点地退出她的忧胸,原本大巴山外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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