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郎中直接去瑞沣院给卫泠诊脉,淼淼身子不爽利,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没有前往。
她在溶光院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等来了通信的丫鬟,忙把人叫到跟前,“郎中怎么说?”
这丫鬟一直是在杨复跟前当值的,今儿破例被淼淼使唤一回,专门打听瑞沣院的情况。丫鬟来到内室,斟酌了用词道:“听郎中的意思,卫郎君是近来过于疲劳,又没有好好休息,是以才会气色不佳。只消好好调养便无大碍,女郎不必担心。”
淼淼不大放心,“其他没说什么?”
丫鬟摇摇头,“没了。”瑞沣院当值的那位只告诉她这些。
淼淼思量片刻,想起这阵子攒了不少珍珠豆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粉椴绣百鸟闹春的钱囊,挑挑拣拣选了个最大的珍珠递到她手中,“你去街上把这个换成钱,然后买最好的补品给卫泠送去。”
丫鬟看得呆了,难道这大半袋子都是珍珠?王爷可真舍得……她万分谨慎地接过,“婢子这就去。”
目送她远去,淼淼重新系上钱囊,自然不知道她这泣泪成珠的本事有多实用。
杨复用过午膳便出门了,他说落日之前回来,有任何需要都可吩咐府上婢仆,他们都由她差遣。淼淼起初想下床走走,然而双脚才沾地,腹中疼痛骤然加剧,她连动都不敢动,倒在脚踏上冒着冷汗。
要不是丫鬟进来换汤婆子,恐怕她连床榻都上不去。经此一事后她再也不敢下床,老老实实地待在被窝里,因着实在没意思,迷迷糊糊地阖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窗边云霞似锦,再醒来时已然大好,她行将起身,便听外头传来声音:“王爷。”
杨复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怎么下床了?”
淼淼立在榻前,“闷了一整天,想出去走走。”
杨复本欲更衣的手一顿,旋即睇向她,“走吧,本王陪你。”
淼淼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似地连忙跟上。
四王府占地极大,淼淼至今没有转过来一遍。听闻后院有一个极大的假山石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景宜人。她说想去看看,杨复以她身体为由拒绝了;她又说想去瑞沣院,他淡声道:“等癸水过了再去。”
男人应当都对此事避之不及,偏偏他提起时一脸平淡,不觉有任何不妥。
哪儿也不能去,最后杨复索性带她去了五桐阁,院里还有当时为她栽种的两颗桃树。蟠桃树比一个月前高大许多,枝繁叶茂,淼淼兴致盎然地围着绕了许多圈,瘪瘪嘴不甚满意,“长得好慢。”
她想吃桃子,恐怕今年是没有机会了。
杨复看穿她的想法,揉了揉她的脑袋,“来年也一样。”
她勉强点点头,不过仍旧很高兴,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去。
初潮来时头两天会疼,过后便不疼了。淼淼恢复生龙活虎,待杨复前去早朝后,迫不及待地更衣洗漱,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瑞沣院。
她上回让丫鬟买了许多珍贵补品,人参鹿茸等,还没有机会问他效果如何。昨日跟杨复软磨硬泡,甚至牺牲了一个条件,总算让他松口,同意她来这儿。
那天她说感谢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礼是这个……
思及此脸颊烧红,双手不知放在何处,似乎仍残留着那股余热……她摒除乱七八糟的想法,推开菱花门,“卫泠!”
室内无人应答,上一回也如此,是以她并未放在心上,直接推门而入。
可惜这次真的没人,榻上床上均不见卫泠,淼淼在室内转了一圈,唤了几声他的名字,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淼淼忽地心慌,该不是他不告而别了?
床褥叠得整整齐齐,她上前摸了摸枕头,尚有一丝温度,并且床前还有他的衣物,她这才松一口气。行将起身之际,余光瞥见枕头底下露出一条红络,她好奇地定住视线。
常年跟卫泠相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是以这会她不假思索便将那绳子扯了出来,另一条连着个赭红色绣双鱼戏珠的香囊。
卫泠居然会有香囊?
淼淼稀罕极了,凑近一闻哪有什么香味,该不是忘了放香料吧?她想也不想拆开查看,待看清里面物什时蓦然一怔,愣愣地拿出里面的鱼鳞,阳光一照,发出细润的银白色光芒。
这是她的鱼鳞,可是卫泠收着这个做什么?
淼淼纳闷不已,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愣愣地忘了放回去。直至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她一惊,踅身手足无措地望着来人。
来人不是卫泠,而是这几天一直照顾他左右的丫鬟。
丫鬟穿着湖蓝色长衫,见到她在这儿似乎并不诧异,目光一转落到她手上,低头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见过女郎。”
淼淼抿了下唇,想把香囊放回枕头下,“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女郎或许不知道,卫郎君每日都会翻出香囊看很久。”
淼淼停住,不解地回视。
那丫鬟头更低了,手藏在广袖底下,浑身都透着股坚定,“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不知为何,淼淼竟听了她的话,低头把香囊里的鳞片都倒在手心,十几片鱼鳞躺在手中,有几片已经没了色泽,像是被人一遍遍婆娑过许多遍,硬生生磨去了表面那层光泽。
淼淼怔住,那些她一直逃避的念头汹涌而至,整个人醍醐灌顶,陡然清醒。
“别说……”
那丫鬟看向她,一语道破:“卫郎君心里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