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怀疑地打量着钟唯唯:“你居然这么有良心?” 钟唯唯干笑一声:“微臣向来知恩图报,陛下不计前嫌,待微臣这么好,又又这样可爱讨喜……机会难得,很想和陛下叙叙旧。” 重华收了笑容,目光沉沉:“然后呢?” 钟唯唯低下头:“您知道,微臣做的烤麻雀和蜜炙野兔最是味美,若是再配上葛尚寝做的汤,那就是人间绝味了。” “所以呢?”重华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恳请陛下让葛尚寝也跟去吧,大家平时都被关在宫里,难得有机会出去散心……” 钟唯唯越说越难过,只能掩饰地露出最灿烂真诚的笑容。 重华冷嗤一声,略微粗糙的指尖狠狠碾过她的嘴唇,他直视着她,冷笑:“你又开始犯蠢了。” 钟唯唯垂眼:“陛下说什么?微臣不懂。” 重华眼里阴云密布:“信不信朕立时办了你?你立刻就懂了。” 钟唯唯立刻往后退:“陛下想得太多。咱们好好说话不成么?总这样斗眼鸡似的,伤人心。” “人心?你有吗?去告诉葛湘君,”重华一字一顿:“朕,不,许!” 重华起身,把她剥好的一盘子葡萄全都倒掉。 回头看着她,见她低着头一副怏怏的样子,就又问:“你很想帮她?” 钟唯唯低头不语,帮过这次之后,两不相欠。 重华张开手臂,袒露出精壮的蜜色胸膛:“凡事总要付出代价,想要求人办事,就得投其所好,来,取悦朕,朕就答应你。” 钟唯唯杵在原地不动弹:“这样不大好吧,皇长子还在里面呢。” 重华冷冷冷地道:“钟唯唯,你知道么?” “嗯?” “朕最恨的,就是你此刻的样子。”重华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钱姑姑鬼魅一样地出现,不赞同地扫一眼钟唯唯,拿了重华的袍服追上去。 钟唯唯看着垃圾桶里的葡萄,低声说道:“真是有钱任性啊,这么些葡萄,在外面够穷苦人家吃几天的饭了。我剥了好久呢,不吃给我啊。” 慢吞吞走进暖阁里,又又已经睡着了,小棠让她休息:“姑娘躺一会儿吧,奴婢去收拾行李。” “好。”钟唯唯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儿也不快活。 她大概是十世的恶人,欠了很多人的债,因此,此生一直在还债。 她又做了梦,梦见从前在苍山时,她跟着重华去苍山之巅,采摘那棵千年老茶树的茶叶给义父做寿。 不小心一脚踏空,重华来不及拉她,索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护住她的头脸和要害,抱着她一起滚下陡峭的山坡。 她完好无损,他却被山坡上的荆棘和刺戳得满身都是,漂亮的脸也被擦伤了一大块。 她流着泪替他挑刺清洗伤口,他撒娇说,他为她毁了容,要她负责一辈子。 若得机会,宁去半生寿元,让她回到从前。 钟唯唯流了满脸的泪水,一只温软的小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泪。 她惊醒过来,看到又又的小脸在她面前放大,酷似重华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是爹爹又欺负唯姨了吗?” 钟唯唯十分狼狈,赶紧擦掉眼泪,把只穿着里衣的又又拉到被窝里:“不是啊,我是想我的爹娘,还有我的弟弟啦。” 又又睁着大大的眼睛:“我和爹爹求情,让唯姨去看望你的爹娘和弟弟吧? 要不,把他们接进宫来?你天天看到他们,就不会难过了。” 钟唯唯搂紧他小而温软的身体:“不用啦,他们喜欢自在一点。” 之前重华为了让她安心照顾又又,曾给她了一封钟袤的信,还许诺说,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把钟袤接进京城。 但她并不认为,进京对钟袤有好处,只根据钟袤的信、办差的人的描述,知道他过得很好,大师兄把他照顾得很好,她也就安心了。 又又附和地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里没有外面好玩。”他有点忧伤:“乳娘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这孩子真长情,哪怕那个乳娘对他那么差,他也始终记着。 钟唯唯没回答又又,也没说乳娘的坏话,只是再搂紧了他一点。 又又也就不再追问,安静的窝在她怀里:“唯姨,你会像她们一样离开我吗?” 钟唯唯眨眨眼:“不会。” 又又就要和她拉钩:“骗人的是小狗。” 钟唯唯硬着头皮和他拉钩,她不是小狗,是大狗。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是葛湘君在喊:“钟唯唯,你出来!” 夹杂着宫人们低声相劝的声音,乱成一团。 钟唯唯愕然,虽然重华拒绝了她的请求,但她还没来得及和葛湘君说呢,显然又是发生了其他的事。 小棠怒气冲冲地进来,脸都气红了:“姑娘不用管她,待奴婢去收拾她! 蹬鼻子上脸,她以为她是谁呢!她自己犯了错,被陛下贬去司计司做典计,怪得谁啊?” 从正五品御前女官,一下子贬成了七品典计。 从此后,若非传召,就连进入清心殿的权利都没有,也难怪葛湘君会如此激动。 “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钟唯唯把又又交给小棠照顾,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葛湘君被宫人拦着,以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已经乱了。 身上的正五品女官袍服也被扯得有些变形,她恶狠狠地瞪着钟唯唯,眼里满是怨毒: “你和陛下说我什么坏话了?你不高兴就别答应我好了,背后捅人刀子,算什么?” 钟唯唯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撕扯得这样难看,便示意葛湘君跟她到一旁去。 葛湘君却不领情,愤怒地道:“装什么好人!骗子!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恶心。” 钟唯唯沉默片刻,微微笑了:“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虽死而不憾!这话是你说的吧?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呢,就受不住啦? 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好死总不如赖活着,对吧?除非,你是真的活腻了。” 葛湘君咬牙瞪视她片刻,甩袖而去。